杨渊用了个颇具嘲讽意味的“举案齐眉”,这个词是形容夫妻关系的,至于杨家跟吴典吏谁是夫自然不言而喻,问题就是吴典吏算是第几房小妾不太明确。
“我说句实在话,詹时雨是进士,我们杨家奈何不得他,天下之大,四海之内,任满之后他愿意去哪就去哪。”
“但吴兄你不一样,说句难听的,要是叫你全须全尾的走了,老爷子的脸面往哪里搁?”杨渊说道:“其实按照我的意思,你在洋县往后的每一天,都要叫你生不如死才好,手段下作点也是没办法的,今天找一群泼妇剥了你娘子的衣服,明天在你家门口点几把火,最后稀里糊涂死在转任的路上,这样也算是给后来人一个教训。”
吴典吏咽了口唾沫,这等行事,他相信杨家干得出来。
“这样也算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了。”杨渊说了一句:“不过我现在改了主意,有一件好事等着吴大人。”
“怎么?”
吴典吏倒驴不倒架:“三公子这里能有什么好事等着在下?”
“对岸有一支兵马,我实在是猜不出他们是哪一路神仙。所以想请吴大人替我去看一看。”
“三公子真实丧心病狂,你挟持朝廷命官已经是大罪,竟然要将朝廷命官送给流寇吗?”
杨渊一脸懵懂。
“我这不是不知道对岸是不是流寇吗?”
“不是流寇,你能送我去?”
吴典吏冷笑数声:“三公子还是好自思量,能拖着杨家这等大户灰飞烟灭,吴某倒是不吝一死。”
“吴大人是刀笔吏,”杨渊说道:“学生有个思路您看可行否。”
“愿闻其详。”
“生员杨渊在洋县城下碰见了吴典吏,吴典吏听说杨家编练乡兵不胜感佩,正此时听闻大队流寇弃南郑而东来的消息,吴典吏随乡兵昼夜奔驰,终于在壻水铺堵住了流寇。”
“吴典吏以为流寇也是我大明的赤子,所以孤身前往流寇营中,以忠义之理晓谕流寇。谁知道流寇冥顽不灵,竟然将吴典吏杀死。”
“你以为这等借刀杀人的雕虫小技,就能瞒得过世人?”
“当然瞒不住人。”杨渊笑了:“只是大家不会揭穿罢了。”
“你想,你死在流寇之手,家人一定会得到朝中的抚恤,我杨家自然也不会为难孤儿寡母,詹大人麾下有这样忠贞的烈士,吏部对他的考评怕是要高上几分。”
“这都是往小了说,若是往大里讲,整个汉中府,乃至整个陕西那都是与有荣焉啊。这是牺牲吴大人一个人,大家脸上都有光的好事。”
“即便是传到圣天子耳里,那也是陛下圣明,所以即便是典吏都愿意身死国难,更能说明流寇的残忍呀。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这等纯臣只有尧舜之君才会有啊。”
吴典吏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杨渊写八股文的本事他没见过,不过这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手艺今天却是看个分明。
不过他也是花了半生精力从一干小吏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片刻之间也有了决断。
吴典吏闭住了口也不说话,一副悉听尊便的意思。
杨渊决定现在先赌一波,就先废物利用,让周典吏作这第一手试探的闲棋。
其实仅仅看过一遍,大概就能猜出来对面多半就是一支从汉中方向过来的流寇,对面那股一见就感觉颇为精强的骑兵,绝对不是汉中的官军。
兵备道樊一蘅已经带着精锐去西安府支援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了。
连通关中到汉中的所谓蜀道,大部分都已经无法通行,现在汉中通往关中的栈道,基本上都要取道南郑西边的略阳县。
如果这支流寇要去关中,就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的目的地也只有湖广。
送个吴典吏给对方祭刀,一来是借他人头对内立威,二来杨渊则更有些别的打算。
只是不知道这位吴典吏会不会跟自己想象中一样,而对岸的那位会不会上当了。
想到这里,杨渊看了看缄口不言的吴典吏,又看了一眼河对岸。
“准备一支小船,再加上一个会水的心腹人,把吴大人送到河对岸去。”
杨渊对着薛旺吩咐道:“记得把他嘴给我塞了,手脚也都绑住,要是他敢乱动,就一刀把他了账。等到了河对岸,就把这厮给我扔到河里去。”
薛旺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吴典吏,感觉自己公子当着人家面这样吩咐多少有些不太讲究。
“告诉那船夫,还没到对岸,对面就用箭来射,就直接弃了船游水回来。到了对岸,也弃船游回来。那条船就留给对面。”
杨渊估计自己手底下应该能找到这样会水的人。
说完,杨渊接着转过头去望向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