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府衙与县衙并不在一处,从宋应星的住处出来,杨渊又带着薛旺走了许久,路上又置办了点礼物,才到达府衙门口。
知府与知县之间的上下级关系,本来就有值得玩味的地方,如果带上一个推官,那就更复杂了。
大明的官制讲究“大小相制”,具体来说就是言官的声音很大,来自科道御史的参劾对于高级官员杀伤力很大。
这里面就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科道言官一般都是从县令、推官这种低级别文官中选取的。这也就导致地方大员对下面这些官僚的管理缺乏主动性。
谁知道哪个被你修理过的家伙会不会变成科道御史?
这也就导致府县之间,甚至知府跟推官之间的关系显得相当暧昧。
韩云这个汉中府推官的位置,在杨渊看来算得上是“进可攻,退可守”,推官严格意义上来说仍然属于举人的正常任免范围之内,如果考评优秀,很有可能就直接转为科道御史。
对于一个举人来说,这可能是他官途中政治能量最大的终点了。
韩元的这一步任命背后如果没有徐光启徐阁老的余荫,以及东林党人的影响,杨渊是绝对不信的。
所以杨渊很清楚,自己与宋应星之间的交往,是君子之交,而面对韩云的时候,自己就跟所谓的“西学党人”有了第一次的接触。
这是一个有着明确政治概念的集团。
进了汉中府衙,拐过前面的衙署,韩云带着杨渊转向后面的官舍。
一般来说,大明的官员们不爱修衙门,所以居住的地方往往比较简陋。
这倒不是因为官员们如何有操守,而是根据官制,三年一任,考评好高升,考评差就回家,修官衙纯粹是造福后人,他们对这个不太上心。
不过韩云的官舍看上去至少布置得颇见雅致,中堂之上挂着一幅北宋的院画,八仙桌两侧的桌椅也颇为讲究,都是黄花梨的。左右的摆件也极见精巧。
桌子上面还摆着一个小小的自鸣钟,这倒也算是西学党人的本色,毕竟利玛窦后来当了上海钟表匠行业的祖师爷,也算是加入了中华神系。
“之前听方德望司铎提起,潜之对泰西颇有兴趣?”
韩云邀请杨渊落座,又命仆人捧上香茶瓜果。
“略有研究。”杨渊命薛旺将手里的红绸递上来:“听闻韩公以火器大破流寇,所以特地准备了这件礼物,要来班门弄斧了。”
红绸揭开,露出里面的鸟铳来,韩云看到这里不由得眉头一皱,不知道杨渊闹得什么玄虚。
“韩公此番解围南郑,边材之名已传遍陕西四川,想来朝廷大用是早晚的事情。”杨渊笑着说道:“学生准备这柄鸟铳,却是心中有些疑惑,想请韩公为我解惑。”
韩云颇为狐疑地看了杨渊一眼:“潜之,尽管问来,老夫最愿意提携后进。”
“鸟铳之法,听说是嘉靖年间自南洋泛海而来,”杨渊正色说道:“此军国重器,百步可洞重扎,然而学生听说前几日韩公在城墙之上以火铳破敌,施放之间不见明火,却不知道是何等神器,所以准备以此铳为引,一睹韩公神铳端倪。”
韩云抚须片刻:“原来却是为了此事,我也不瞒潜之。之前守城所用军械,乃所谓自生火铳,收录于毕公所著《军器图说》之中。”
说着韩云令人将那所谓自生火铳取过来两杆。
没多久便有仆人将那所谓自生火铳取来,摆在八仙桌上,杨渊自己翻看,怎么看这么不像自己曾经在电影电视中看到过的燧发枪。
这是什么黑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