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威抬起头。天一直是灰蒙蒙的,就算不下雪,也从来没有放晴的时候,即便是精灵的眼睛也无法穿透云雾,但他有总觉得云雾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
“你在看什么?”努特卡问。
“好像有……一只大鸟飞过去。”
“那是雪鹰。”努特卡骄傲地告诉他,“白色的大鹰,我们部落的守护者,能飞得很高,看见一切,不惧寒冷,即使在暴风雪中也能够飞行。”
诺威笑了笑,没说什么,那东西感觉可比一只鹰要大多了——更像是一条龙。
但那或许也只是他的希望。
眼下的情形有些微妙。他既希望能尽快找到伊斯,又希望它不会真的突然从天空中飞下来,落在他们面前——努特卡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拔出她的宽刃剑砍过去。
他不得不隐瞒他们真实的目的,娜里亚为此一直怏怏不乐。她半点也不相信是伊斯杀了努特卡的父亲,并且坚持将“真相”告诉努特卡,埃德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而诺威坚决地阻止了她。
“就算她相信冰原上曾经有两条冰龙,”他这样告诉固执的黑发女孩,“她也不会觉得它们有任何不同。或许一条冰龙杀了她的父亲而另一条没有,但它们都同样是‘白色的恶魔’,同样邪恶……你的故事只会被她当成谎言,或某种冒犯。我们会失去向导,或者更糟。我知道你不喜欢撒谎,但有时谎言是必要的。跟着她,我们才有可能尽快找到伊斯,才有可能在它与她,以及其他野蛮人发生任何冲突的时候想办法阻止,那样不是更好吗?”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的确有可能是伊斯杀了努特卡的父亲……如果无端遭到攻击,一条龙在盛怒下的反击绝对是致命的。
但这样的理由,绝对不可能说服得了努特卡。攻击一条龙,对她而言是绝对正义而且无比勇敢的行为,她只会为自己的父亲感到骄傲,而她的仇恨不会因此减少分毫。
娜里亚当时只能默默点头,但她依旧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一路上,他们终于从并不健谈的女战士口中问出,她为何坚持是冰龙杀了她的父亲。
努特卡所在的部落,雪鹰部落的领地,在冰原最靠近东部的位置,再向北是无法翻越的巨人之脊,再向东是是如巨人之斧般垂直的断崖,崖下是无法渡过的冰海。他们并不是野蛮人里最强大的部落,也不是最富裕的,因为只有靠近卡斯丹森林的冬狼部落一个邻居而保持着长久的和平,但那条冰龙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野蛮人的营地之间相距很远,即便是同一个部落,一年之中也只有大的节日和祭祀祖先的时候会聚集在一起。每个营地通常只有几家人,有时较大的家族甚至会独自居住,且时常随着猎物迁移,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联系。
有一家人在迁移的途中发现了一个空荡荡的营地,人们像是突然失踪,一个都没剩下,所有的东西却都还好好地放在原处。疑惑而不安的他们将此事告知了雪鹰部落的酋长,萨满求助于祖先的灵魂,指给了他们方向,正在跟随萨满学习的努特卡带人去寻找,却一无所获,只发现了更多空无一人的营地。
在人们开始恐慌的时候,一些人逃了回来,带回努特卡的父亲,普特的头,说他们被一条冰龙的魔法所迷惑,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正看见那条冰龙撕碎普特的身体。
“……有没有人说过,那条龙只有一只前爪?”埃德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努特卡摇头:“没人说过。为什么你这么问?”
“我知道这不容易相信,但事实上,有两条冰龙。”诺威回答,“其中一条失去了一只前爪,不久之前被……被另一条冰龙杀死在银牙山脉。它的尸体现在应该还在那里,所有的银牙矮人都能证明,他们亲眼目睹了一切。”
努特卡沉默片刻,严肃地点了点头:“恶魔总会自相残杀。”
她没有对“有两条冰龙”的说法提出任何疑问,反而让诺威有些惊讶。他以为不曾亲眼见到的人应该很难接受这个。
“你要知道,或许杀了你父亲的是死掉的那条冰龙。”他谨慎地提醒。
努特卡皱起眉头想了想。
“或许。”她承认,“但那没什么不同,活着的龙如果不死,总有一天会杀掉另一个人的父亲,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诺威只有苦笑。他忍不住担忧地回头看了走在最后的娜里亚一眼。黑发女孩满脸怒容,但终于还是努力克制了自己,低头不语。
努特卡曾经独自越过冰海,甚至找到了冰龙的巢穴,那些冻在厚厚的冰层里的宝藏无人看管。她在那里等待了一段时间,冰龙却从未回来过。她只好回到了部落,而她的族人们却完全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