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丹是一座古老的森林。精灵和兽人都曾占据过这片位于冰原和银牙山脉,以及西北延伸至海的马塔瓦丘陵之间的狭长地带。对维萨河河口的争夺曾经十分激烈,但维萨河已经几次改道,汹涌的河水吞没了原本建立在河口上的城镇和白骨累累的战场。
几百年前人类来到这里时,精灵早已离去,兽人向东躲进了连绵的群山,或出海,但仍有一些属于精灵和兽人的遗迹隐藏在高大的云杉之间。除了冒险者和死灵法师之外,当地人很少会接近那些古老的遗迹。在人类看来,那些异族文明留下的残骸,总带着几分难言的神秘与恐怖,残缺不全的雕像里可能隐藏着徘徊不去的幽魂,难以辨识和文字和符号或许是某种诅咒,连掠过残墙的风里都像是有隐约的哭号。
无首鬼之冢,这个拥有可怕的名字的地方,在诺威的眼里不过是一座兽人留下的瞭望塔。它耸立在一条汇入穆里河的小溪边,溪水尚未解冻,周围便更显得异常寂静。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兽人们喜欢在墙上涂抹鲜艳的色彩,装上金属的尖刺,但这些都已经被时光抹去,只留下了最朴素的石块,被一层又一层的植物和落叶所覆盖,如果不是砌成尖角的碟口还没有完全坍塌,精灵也无法立刻判断出它到底属于哪个种族。
“以前曾经有人进去过吗?”诺威问道,“或者发生过什么意外?”
“镇上的人通常不会来这儿,但总有些胆子大的年轻人喜欢钻进去看看,倒没听说过有什么意外……只有些捕风捉影的故事,看见飘来飘去的黑影,听见哭声之类的。”索诺恩说,“老实说,我十几二十年前也往里钻过,但里面实在没什么东西……除了那个没头的石像。”
“也没人失踪过?”
索诺恩愣了一下:“那倒是有的。但这附近都是森林,就算有人失踪,也很难知道他们是去了哪儿。至少据我所知,以前并没有能够很确定地说是在这里失踪的人。”
诺威点了点头,看着脚下的雪地。
最近的雪都不大,但总是时断时续地飘着,索诺恩他们之前留下的足迹早已消失不见。
“你们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也没有看见那些犯人和士兵留下的脚印吗?”
“没有。”索诺恩叹着气,“那天的风雪很大,我们犹豫了一阵儿,等我们进去的时候,已经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从远处看,瞭望塔保存得还算完整,塔外还残留着短短的一段围墙,相距不远的地方是一堆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碎石,那里应该曾经是兽人卫兵们的营房。
但走近它便会发现,墙上已经有多处坍塌,从好几个地方都能钻进去,原本的门洞上方的石头歪歪斜斜,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沿着内壁,石砌的阶梯依旧可以通向第二层,但第二层的地面已经完全塌了下来,第三层更是只剩下一点摇摇欲坠的墙面。第一层中间有一片空地,站在那里,抬头就能毫无遮蔽地看到灰色的天空。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传说中的无首石像靠墙而立——一个完全****的,蹲坐的人形,骨骼突出,双手放在膝盖上,指甲既尖且长,犹如匕首一般,姿势和形象看起来并不是兽人。它半埋在塌下来的石块里,只露出半个身体,线条简单却生动有力,那粗犷的风格无疑出自兽人之手。
诺威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蹊跷,在瞭望塔里放一座纯装饰用的石像,那似乎不是讲究实用的兽人会做的事。
它披着腐烂的落叶和积雪,静立在那里,显出几分诡异,但看起来已经多年没有人移动过。精灵仔细地查看着周围,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石像面前,皱着眉打量,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它原本就没有头。”他说。
头颅断裂的地方十分平整——太过平整,而且与底座完全平行,那不像是被砍断或者砸断的。
“兽人喜欢没有头的雕像吗?”泰丝无聊地用手指戳着雕像的胸口。
“他们的确喜欢让敌人没有头……”
“可怜的家伙。”泰丝说,“没了头,还要被人砍。”
她摸到了几条像是被武器劈砍过的痕迹。事实上这座石像几乎全身都是这样的痕迹,深深浅浅,大多集中在肩膀和****。
诺威的目光落在那些刻痕上,若有所思。
“这个是你们留下的吗?”他回头问索诺恩。
“不是……”索诺恩回答,“我们从来不碰它们。”就算是胆子最大的人也对这座诡异的雕像有些忌讳。
“那天晚上,那些人消失之前,你们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声音?”
“没有。”索诺恩有些沮丧地摇头:“就像我之前说的,那天的风雪太大,我们只隐约听见像是有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没有打斗的声音?”
索诺恩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就算有打斗,应该也不会很激烈。”
诺威伸出手,拂掉石像肩头薄薄的积雪,手指停在一条既长且深的刻痕上。它的边缘已经有些模糊,两边拖长的痕迹却又像是新留下的,像是有人反复地用刀划过。
断头的石像,满身的伤痕——那让他隐约想起一个不知在哪里看到过,也从来没有当真的小故事。
“泰丝……用你的匕首在这里划上一道。”他说。
这要求有点奇怪。泰丝耸耸肩,并没有追问什么,拔出匕首随手一划,准确地沿着诺威指给她的那条刻痕划了下去。
地面微微的震动几不可察,原本贴着墙壁向第二层延伸的阶梯下,近乎无声地出现了一个方形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