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博雷纳,博雷纳?克鲁兹。”
陷在厚厚的几层兽皮里的男人虚弱地向诺威笑了笑:“抱歉,让你们卷进这样的麻烦。”
“索诺恩遵守承诺把我们安全带出了镇,也给过我们选择,所以……没什么好抱歉的。”诺威微笑着,多少有点好奇地打量着库兹河口神秘的地下统治者。
博雷纳大概年近四十,或许曾经是个相貌堂堂的男人,但这些日子在死亡边缘的挣扎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脸色焦黄黯淡,颧骨突出,双目深陷,周围一圈不祥的暗影,看起来几乎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吗?”诺威忍不住问道。他不是多么高明的医生,但活了四百年,又总是满世界乱跑的好处,就是他有够多的经验。
博雷纳爽快地答应了。在诺威查看着他的伤势,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有些无奈地笑着:“我快死了,我知道。”
诺威看了他一眼。
男人全身有多处严重的骨折,而且很可能伤到了内脏,他能撑到现在,对一个人类来说已经算是奇迹。
“我有一些药,也许没有太大的用处……但至少可以让你好受一些。”他说。
“谢谢。”博雷纳诚恳地道谢。
“我该让你更好地休息。”诺威不得不继续下去,“我也知道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我听说你们想用那个怪物的头作为证据煽动镇上的人赶走那些士兵?”
博雷纳盯着他,即使重伤待死,他的眼神也依然锐利:“看来你不怎么赞同?”
“的确如此。”诺威坦率地承认,“那不是个好主意。北方人或许彪悍,但他们要面对的是装备精良的士兵,你们也还不知道死灵法师在安克坦恩的军队中到底渗透到了什么地步……在掌握更多的消息之前,这样做或许太过冒险。你们会引起恐慌,也有可能会招来更难对付的敌人。”
他的伤并不重,只是单纯地失血过多,没过多久就能活动自如。埃德告诉他索诺恩那个大胆的计划时他就觉得不妥——这件事里有太多的疑点,借着一点小小的胜利就轻举妄动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但他一直没找到索诺恩,只能借着博雷纳想要对他表示谢意的时机,向真正的首领说出他的忧虑。
博雷纳狡黠地眨眨眼:“没错,所以我没同意。”
诺威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他并不是第一次低估人类。库兹河口虽然只是一个偏远的小镇,却一直面对着各种复杂的形式,能成为那里的地下统治者的人,显然不至于那么莽撞。
“但我担心如果我死了……他们很可能会变得不顾一切。”博雷纳叹了一口气,眼神一瞬间有些茫然和无力。
诺威沉默不语,即使并不十分了解这些人,他也看得出博雷纳的手下对他十分忠诚。现在博雷纳还能控制他们,一旦他死去,随之而来的复仇很可能会让那个历史悠久又多灾多难的小镇再次经历一场腥风血雨。
“这里的情况或许会变得更糟,你们最好还是尽快离开。”博雷纳直言不讳,“你们想去哪儿,告诉法尔博,那个跟你们一起去过无首鬼之冢的小家伙,他熟悉这片森林,他可以带你们走最近的路。”
他说话不快,声音也不大,但还是开始喘气。诺威只能带着歉意点头接受他的好意,然后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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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真的快死了?”埃德不安地问。
“他是个顽强的家伙,但恐怕撑不了太久了。”诺威声音低沉。看着一个人就这样等死让他有些难受,但除了稍稍减轻博雷纳的痛苦,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埃德神情恍惚地玩弄着挂在胸前的小盒子。他还依稀记得那个梦——梦里有谁回应了他的呼唤。但他不确定那到底意味着这么,或许只是个梦而已……
他不可能救得了一个快死掉的人。
他揉了揉有点呼吸不畅的鼻子,对自己失望透顶。他曾经满怀自信——或许不算是真正的自信,至少也让他能硬起头皮,迅速去解决眼前的任何问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患得患失,蔫蔫乎乎……
“埃德……埃德!”被无视的娜里亚恼怒地猛拍了他一下,让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什么?”他茫然地问,完全不知道娜里亚刚刚跟他说了什么。
“……算了。”娜里亚皱皱眉头,突然间连她自己也不记得要说什么了。
“哦,埃德,你又把自己的脑子给吃了吗?”泰丝随口取笑。
埃德勉强笑了笑:“我去收拾行李。”
他迅速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