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赶在夜幕降临之前进入了卢埃林。娜里亚终于在人们的脸上看见了更多的笑容,满街的人群像是随正在悄悄发芽生长的植物一样恢复了活力。如果不是有年轻的骑士举着旗帜在前面开路,马车大概寸步难行。
格瑞安家族的纹章是灰白相间的方格底上一柄滴血的长锤,看起来有些可怕,但在安克坦恩几乎无人不知,而且极受尊重,甚至有不少人向着他们小小的队伍欢呼。
当有什么东西砸向伊斯的胸口时他险些以为那是某种武器,带着一丝怒气准确地抓住了它——结果那却是一束粉色的小雏菊,可怜兮兮地被他弄掉了不少花瓣。
“我听说特林妮节也是安克坦恩的年轻人们互相表达爱意的节日。”
在伊斯瞪着那束花发呆的时候,诺威笑着在他耳边说。
埃德还没来得及取笑,一束蝴蝶花砸到了他的脸上,周围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而诺威轻松地接住了抛向他的水仙,对着人群里那个一脸羞涩的瘦小女孩微笑。
格瑞安家的骑士们把收到的花骄傲地别在腰带上,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荣誉。
“这不公平!”
泰丝在车厢里愤愤不平地说,“男人要花干嘛!难道不应该是他们送花给女人吗!!”
“哦,他们送的,在另一个节日。”伯爵夫人笑着告诉她,“但今天属于‘特林妮’,年轻的姑娘们,这一天无论她们多么大胆都不会被斥责。”
泰丝最终还是跳出车厢爬到了诺威的马上——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年轻的姑娘们”继续向精灵抛花。
在阿芮斯塔街口,他们不得不分头行动。如果跟着人群一起挤到特林妮广场,娜里亚他们绝对赶不上晚宴,更别提他们还得提前到达,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恭迎国王和王后陛下。某些获得殊荣的贵族甚至得在中午之前就赶到黑堡,以便跟随国王先去广场主持庆典,再赶回黑堡参加晚宴。
格瑞安夫人相当干脆地拒绝了这种“殊荣”,理由是身体欠佳。
“当个贵族也挺不容易的。”娜里亚苦着脸感叹,挥手与泰丝告别。
艾伦找到机会与诺威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精灵知道他得盯着伊斯,以防他在人群中突然失控,尽管年轻人声称他完全能控制自己,但总是小心为妙。
没有了骑士们骑马开道,伊斯他们没多久就听从伯爵夫人为他们留下的向导的建议,把马匹寄存在一家旅店,步行跟随人流涌向特林妮广场。
他们的向导名叫南多,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是灰岩堡的老园丁的儿子,正准备娶他的第二任妻子,因此心情格外地好,一路上滔滔不绝地向他们介绍着女孩们插在发间的鲜花的名字,本该何时开花,如何种植,代表着什么……直到被人群挤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还没到特林妮广场他们就看见了那照亮半个天空的火光。阿坎靠着他巨大的身体和一身蛮力,如同分开潮水一般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伊斯他们则把泰丝夹在中间,紧跟着阿坎,顺利地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这可比野蛮人烧的那堆火还要大!”泰丝开心地说。她指的是奔鹿部落在召唤祖先的仪式上燃起的篝火。
而他们眼前的这堆比那还要大上两三倍,火堆后高高的基座上,是特林妮巨大的石像,照泰丝看来,这位大地女神化身的姑娘实在有些粗壮,但在安克坦恩人眼里,那是丰饶的象征。一队手持长矛的士兵环绕在篝火旁,以防人群靠得太近,或者太过靠近即将出现在石像一侧的高台上的国王和贵族们。
“我可以把小人儿扔过去了吗?”泰丝大声问道。她紧握着自己用枯枝扎成的小人儿,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现在还不行。”南多回答她,“得等到国王陛下祈祷完毕,宣布庆典开始,并且扔出第一个小人儿,然后所有的贵族们也扔完之后,才能轮到我们。那时士兵会撤走一大半,我们可得小心一点,每年都有人被撞进火堆,就算有牧师们在旁边守着也会来不及救治……”
泰丝不高兴地撅起了嘴。斯顿布奇庆祝春望节时没有火烧小人儿这种传统,她一直对此兴致勃勃。
诺威低声安抚着她,伊斯却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寻找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照理说斯科特不会在这种场合出现,卢埃林城里所有神殿的牧师都会在这里,大地女神特瑞西娅的大祭司甚至会一直陪在国王身边,他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国王,一旦发生意外,混乱中会有无数人受伤……
但他不确定如今的斯科特还会不会顾虑到这些。
几声号角在喧闹声中响起,悠长而嘹亮,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安克坦恩的国王乔金?德朱里终于带着他的王后和儿女们出现在高台上,身后黑压压一群脸都看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贵族们。
诺威淡淡地扫了那人类的国王一眼,内心只在庆幸这一天人们无需向国王跪拜行礼,伊斯绝对不可能向任何人屈膝,他也一样——精灵根本没有这种礼仪。
但他的目光迅速被国王身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所吸引。
“哎呦,那不是博雷纳吗?”泰丝叫出了他的惊讶。
乔金?德朱里头发灰白,坚毅的面孔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看起来是个相当严厉的男人。他右手边是他的****,十一岁的赛尔西奥?德朱里,年少的王子脸色苍白,神情有些不安,而站在他身边的则是个脸上挂着微笑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库兹河口倒霉的前统治者,博雷纳?克鲁兹。
“王后陛下的脸色可真难看,”泰丝评价,“她肚子痛吗?
国王左手边是他美丽的金发王后,脸色阴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