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臂突然间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博雷纳猝不及防地大叫出声,握在右手的长剑跌落地面,整个人差一点跪在了地上。
他抱住了自己的右臂,但那条手臂却像是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自己如蛇一般扭曲着向后翻转,骨节间一连串的脆响让人毛骨悚然。博雷纳咬紧了牙关,汗如雨下,努力在剧痛中保持着清醒。
扭曲的手腕上露出一串青黑色的咒语,一个个字符仿佛在他的皮肤下蠕动……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画上去的,但早该知道伊莱不会真的给他什么逃生的机会。
“现在,”伊莱用右手挥了几下长剑,英俊的面孔在恨意中扭曲不堪,“让我们看看库兹河口的救世主用一只手又能干些什么!”
——这绝对不算公平。
博雷纳在心底苦笑着。他的背原本就痛得无法做任何幅度稍大的动作,被像一条破布一样扭得几乎能打结的右臂软软地垂在了身侧,一点晃动都让他痛彻心肺,却只能在伊莱挥剑袭来时就地一滚,咬牙用左手捡起长剑,奋力抵抗。
别浪费了这条命。
有人这么告诉过他……有人还在等待着他,而伊森?克罗夫勒也从来都不会只有一个计划。即使不相信自己,他也得相信自己的朋友。已经有那么多人为他付出了太多……他没有放弃的权力。
仅存的意识几乎只够他盯着不断砍来的长剑,狼狈不堪地闪避和格挡。伊莱的右手已经用得不错,但仍然不像他失去的左手那么灵活,那似乎给了博雷纳一线生机。
湿滑的地面对他和伊莱都同样不利。闪躲间他的右臂撞在了石柱上,又一阵剧痛让博雷纳眼前发黑,脚下一滑,摔下去时正好卡在了两根石笋之中,仓促间完全无处着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剑刺向他胸口。怒火在绝望中勃然而生,博雷纳咆哮着,几乎是盲目地猛力扔出了长剑。
伊莱不得不向后退去,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差一点也摔倒在地,博雷纳居然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挣脱出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眼神涣散,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青白的额头上,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却还是固执地坚持着,拔出那柄小小的匕首挡在身前。
伊莱发出一声挫败的怒吼,终于完完全全地失去了耐心——这实在太可笑了,他明明是一个死灵法师而不再是什么见鬼的骑士,为什么偏要放弃他最强大的武器?
他退开几步,再一次念出咒语。
博雷纳摇了摇头,竭力集中精神,把匕首转向了那个缓缓逼近,散发着恶臭的亡灵,完全没有注意到从他身后石柱的阴影里闪出的另一个身影。
一只冰冷却有力的手从后面抓住他的时候他才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这里大概不止一个亡灵……
博雷纳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凶猛将匕首挥向身后,无力再去思考那到底有没有用。
他真的尽力了。就算是伊森也不能再挑剔。
意识就此飘远。他隐约听见伊莱的怒吼,心中最后升起的居然不是愤怒,不是怨恨,而是一种奇怪的,想要好好睡上一觉却偏偏被不断吵醒的烦乱——
“我他妈死都死了几次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咆哮着挥出拳头,感觉像是结结实实地打到了什么,钝痛从指节传来,得到的回答在平静中隐隐透出几分杀气:
“……大概因为你总是死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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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森?克罗夫勒颧骨上的红肿相当醒目,神志清醒的话,博雷纳绝对不敢盯着他的脸看——但他才刚刚又一次死里逃生,他觉得自己有权再神志不清一会儿。
“……我是怎么回来的?”他茫然地问着,意识到他的右臂已经恢复了正常,就像从来没有被扭成一条破布。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只感觉到轻微的麻木,拉开衣袖,那些奇怪的咒语也完全消失不见。
“有人发现你半死不活地趴在下游的河滩上。不会游泳就别学人下水去救人。”伊森平淡的语气让博雷纳差点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但他还如此清晰地记得右臂那种疼痛,记得伊莱在仇恨中燃烧的双眼……那绝对不可能是梦!
他一脸不快地猛瞪着伊森:“我是差点又死一次,但我可没有失忆!”
“失忆对你有好处。”伊森挑起半边眉毛扫了他一眼,“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博雷纳布完全不想知道他准备用什么方式“帮忙”——他明智地闭上了嘴。如果伊森说他是溺水了,那他就当自己是溺水了吧……
“……法尔博!”他猛地想起那个真的溺水的少年,差点跳了起来,“他没事吧?”
如今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再有任何人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正在外面看热闹。”伊森说,“他可比你精神多了。”
博雷纳这才察觉营帐外热闹异常,印在帐篷上的人影不断闪过,似乎有许多人举着火把来来往往,大声谈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