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雷纳冲进门,差点一拳砸到了伊森的脸上,却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改为抓住伊森的衣襟,挫败地怒吼:“我说过不许伤害赛尔西奥!而你的方式就是把那封信给他,让他去质问自己的母亲?!”
消息已经传开,整个黑堡甚至卢埃林城中都沸沸扬扬,说赛尔西奥把凯兹亚关在了她自己的房间里——甚至有人说是关进了黑牢,罪名是怀疑她参与了谋杀国王。
法尔博为他带回了无数种传言。那个原本还算颇受喜爱的小王子,眨眼间就被人们形容得冷酷无情。哪怕是为了自己的父亲……关押自己的母亲依旧是不被原谅的。
伊森冷冷地瞪他一眼:“至少我给了他机会让他证明自己不是凯兹亚的同谋。另外一种方法是让吉尔伯特直接宣布他根本不是乔金的儿子,逮捕凯兹亚和她所有的儿女,或者让安都赫的大祭司在加冕礼上声称乔金的灵魂向他控诉,自己死于凯兹亚和她的奸夫之手……你更喜欢哪一种?”
博雷纳怒视他半晌,还是松开了手。
“没有任何事可以做到面面俱到,让每个人都称心如意。”伊森随便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如果你这么想做一个完美的哥哥,还是死了的好。”
摊牌之后,他对博雷纳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或者说,更加恶劣。
“我猜我死了你也一样能找到另一个扶持的对象。”博雷纳没好气地说。
伊森斜了他一眼,居然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说:“你有你需要保护的东西,我也一样。”
博雷纳再也无话可说。
——“我父亲死了。”
那天在安都赫的神殿外,这句话让博雷纳在震惊之中后退了一步,差点顺着台阶滚下去。
费什?克罗夫勒死了。
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伊森是在撒谎。巴拉赫城主的死绝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他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而且上次他去巴拉赫时那位老人明明还那么健康……
但看着伊森犹如死水一般的双眼,他意识到那是真的。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在门廊上发呆的那一天。”伊森回答。
博雷纳曾一度猜测他发呆是因为知道了伊莱出现在卢埃林……实在错得太远。
费什的死是个意外,或者至少看起来是个意外。他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头磕在了坚硬的石砖上,当时就失去了呼吸。即使安都赫的大祭司亲自出现,也无法再为他做些什么。
费什的妻子佩内洛普平常总是温和而稍显冷淡,似乎什么事都不管,也不会放在心上,在确定丈夫已经不可能醒来之后,她却果断地封锁了消息,对外宣称费什摔了一跤,但在大祭司的治疗下已经完全恢复健康,需要为此而独自向尼娥祈祷一段时间,然后暗中让安都赫的牧师送信给伊森,告诉了他一切。
在那之前,伊森的确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博雷纳弄清楚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如果真是乔金想杀了自己的儿子,他倒是不介意顺便帮助博雷纳称王——毕竟费什已经跟乔金闹崩了。
在那之后,他却不得不认认真真地考虑整个家族的命运。
费什违抗了乔金的命令甚至谩骂国王,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碍于克罗夫勒家的势力和影响,才刚刚坐稳王位乔金不会拿他怎么样。但费什这样突然去世,甚至没有一个有力的继承人……克罗夫勒家族的领地很可能就此分崩离析。
费什的两个堂兄弟和他们的儿子必然会争夺领主之位。而克罗夫勒家固有的领地很可能会被乔金以各种理由收回或分封给其他领主……
那都是伊森不能接受的。
他原本打算先借着博雷纳缓和克罗夫勒家与乔金的关系,却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乔金也死了。
如果赛尔西奥继位……原本就因为博雷纳而对费什恨之入骨的凯兹亚绝对不会放过克罗夫勒家。
伊莱的出现则是雪上加霜。
伊森至今不敢告诉母亲,伊莱已成为死灵法师。佩内洛普也希望他能尽快找到伊莱,目的却是让伊莱回来继承克罗夫勒家的领地。她偏爱自己的小儿子,却很清楚从小就弱不禁风的伊森,一直以来都不是以“成为领主”为目的被教导的,也很难得到骑士们的拥护。费什一直在等着自己大儿子回来向他认错……伊莱却在“固执”这一点上,完全继承了他的父亲。
知道伊莱暗中与凯兹亚见面时,伊森便猜到他很可能与追杀和陷害博雷纳的事有关,却猜不到他居然会杀了乔金,然后嫁祸给博雷纳。
伊森那时几乎有些绝望——他最好的选择似乎就是丢下博雷纳。费什的死不可能瞒得太久,凯兹亚很可能会在赛尔西奥加冕之后,让伊莱回巴拉赫继承领主之位,这样至少克罗夫勒家不会受到什么损害。
但他不能。
他从来不给博雷纳什么好脸色,却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求助。最初是因为心怀愧疚——是他告诉了费什,伊莱把博雷纳绑在水车上试图淹死他,那时的心情大概半是嫉妒半是愤慨。即使失去了一只手,整个人变得异常乖戾,费什依然更重视他的大儿子。但这个本该谨守骑士之道的人,却在暗中谋杀自己的朋友……他只是想让父亲看清伊莱并没有他所希望的那么优秀,并且给他一点教训,却没料到父亲会赶走伊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