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立安!”
寇米特扬声叫道。
远远跑在前面的年轻人回头看了一眼。即使距离远到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寇米特也能感觉到他的不耐烦。
“我们得休息一下!”
寇米特一边叫着,一边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在他身后不远处,特拉维斯则像昏死过去一般,咕咚一声直接躺倒。
杜鲁走过去,一声不响地把他拖到树荫下更柔软的草叶上。
没过多久,凯立安脸色阴沉地跑了回来。
“太慢了!”他恼怒地抱怨。
寇米特解下水袋咕噜噜连灌了好几口,心平气和地向他点点头:“这就是人类,年轻人……我们只有两条腿。”
但他得承认他们的速度的确是有点慢……尤其是在带着特拉维斯的情况下。
他们没有骑马。在地形复杂的卡斯丹森林中,骑马比步行快不了多少,而且太过引人注目……但现在,寇米特却有点后悔——他们至少该给特拉维斯弄上一匹的。
杜鲁是个年轻强壮的猎人,而他有常年挥舞铁锤锻炼出的结结实实的肌肉,特拉维斯却不过是个成天埋首于纸堆中,身体羸弱的中年人,走不上半天就气喘吁吁,汗出如浆,每一次休息都像死尸一样脸色惨白地瘫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让缺乏耐心的凯立安时常一副恨不能就地挖个坑埋了他的神情。
但他既没有真的埋了特拉维斯,也没有扔下他们独自前行。这个固执的年轻人……这条脾气糟糕的龙,意外地信守承诺。
虽然如此,他也还是会抱怨的。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带上他!”
他不止一次这样暴跳如雷问寇米特,而寇米特也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告诉他:“因为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了解科帕斯?芬顿……而且他是为了救我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我不能扔下他……就像你不会扔下自己的朋友。”
事到如今,凯立安似乎也已经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别急。”寇米特安慰他,“再走一天我们就能到基斯。”
凯立安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你真觉得我们还能在那里发现什么?”他不屑地问。
“也许能,也许不能。”寇米特回答,“总得去了才知道……反正我们现在也不知道科帕斯到底在哪儿。”
他们要找的其实是科帕斯?芬顿——正如凯立安在伯兰蒂图书馆那句没有说出口的猜测,无论怎么看,那个完美的牧师都是最可疑的人。
即便是特拉维斯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他已经认识科帕斯几十年,也是在科帕斯的影响之下成为耐瑟斯的信徒,然后将自己的朋友寇米特介绍给了科帕斯……没能成为牧师一直是他最大的遗憾,如今看来,或许反而是他的幸运。
十几年前特拉维斯在伯兰蒂图书馆看到那卷由柯林斯神殿以费利西蒂的名义捐赠、连署名都没有的蹩脚冒险故事时,其实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它提到了不被承认的无名神祗,神秘而强大的力量,但那将自己的同伴献祭出去而获得的力量显然是邪恶的,所以并不是他要寻找的东西……他把那个故事当成笑话一样告诉了科帕斯,科帕斯当时也不过一笑置之。
几年前,科帕斯却突然找到了特拉维斯,异常仔细地询问那个他几乎已经忘掉的故事,甚至让他完整地手抄出了一本,并且告诉他,那可能有助于帮助他们对付经常在北方的森林与旷野中出没的死灵法师。
那当然是件好事。特拉维斯因此而花了不少时间查寻更多相关的东西,直到科帕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可以结束了。”
“那不过是个编造出的、哗众取宠的故事而已,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句话对特拉维斯而言无疑是种解脱,因为任何与死灵法师相关的东西显然都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成天泡在那种黑暗而血腥的历史里,让他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噩梦连连——腐尸、亡灵、愤怒而不甘的灵魂……以及寇米特所经历的,那种血腥的祭祀方式。
用活人祭祀其实由来已久。兽人会把自己抓到的一切敌人献给他们的神,无论那是矮人,精灵还是人类。在战场上呼呼神的名字有时也有着类似的意义……但似乎唯有人类,会将自己的同族甚至亲人祭献给任何一种足够强大的力量,以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很多时候,那与信仰无关,只是一种纯粹的交易……就像死灵法师与恶魔的交易。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一年前特拉维斯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个“哗众取宠的故事”——某个意外的发现让他意识到那并不只是个故事,甚至让他在慌乱与不安中将那份卷轴塞到了更隐秘的位置以免被人发现……但无论寇米特和凯立安如何逼问,他却死也不肯告诉他们那个“意外”到底是什么。
无论如何,那总与科帕斯?芬顿脱不了关系——这是凯立安的结论,而寇米特也看不出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