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辛格尔抱着头坐在桌边,目光涣散,神情痛苦。
那份由他自己书写的古老卷轴就摊开在他面前,但他根本没有去看。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已经像是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任何时候从任何一段开始,他都能倒背如流……但那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无法从其中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与艾伦所经历过的“事实”相比,这个故事其实有很多细节是不尽相同的,最大的不同在于,其中那个被力量所诱惑,坠入黑暗的法师,是“他”,而不是“她”。
那可能是某种暗示,也可能只是为了避免太过准确的叙述给他自己招来他无法控制的灾难。
娜里亚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听见,直到女孩儿把一盘点心重重地放在桌上,他才差点惊跳起来。
娜里亚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同情,说出口的话却毫不留情。
“活该。”她说,“如果想给几百年后的自己留下点警告,你干嘛就不能清清楚楚地有什么写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使。”
埃德哀叹一声,把沉重得像是胀大了两三圈的头搁在了桌面上。
“相信我,”他呻.吟.着,“我比你更想冲回两百年前,抓住自己狠狠地揍上一顿。”
他无法向她解释那其中会有什么危险……凯勒布瑞恩的警告不止一次地在他耳边响起,让他惴惴不安。他甚至担心将这个卷轴的存在告诉他的朋友们,已经将他们全都卷入了危险之中……但他不得不承认,能够得到他们的理解和帮助,而不是独自一人面对这些,让他觉得……如释重负。
虽然现在依旧没什么头绪,但那句曾经离他远去的、似乎被幸运之神加护过的咒语又回到了他的心中——总会有办法的。
他抓住自己的头发,扯起自己沉甸甸的大头,强迫自己把视线重新凝聚在卷轴上。精灵说过他可能在其中隐藏了什么密码之类的东西……嗯,虽然现在的他完全不会这些听起来就头痛的玩意儿,但说不定二百年前的那个埃德要更聪明一点呢?也许凯勒布瑞恩……或费利西蒂就在那里,在他身边帮助他呢?
但他同样没能从费利西蒂的日记里找到多少有用的东西——准确说来,那根本不能算是一本日记,大多数记述根本没有留下日期,也没有多少完整的东西,大多只是些零碎的句子,奇怪的涂鸦……比如乱蓬蓬的一团草一样,却顶着两根长长的触角,触角末端像是长着两只眼睛的东西,旁边写着大大的“有趣!”……泰丝倒是看得十分开心,甚至声称她爱上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圣者。
是的,日记里所表现出的那个费利西蒂,就像泰丝一样活泼又好奇,对什么都兴致勃勃,充满热情,偶尔的沮丧也只不过是“今天心情有点糟,我吃掉了半罐的糖……已经老到不用为身材担忧真是太棒了。”
艾伦却用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角度看待这本日记。
“她很小心地没有留下任何有实际意义的记录或评论。”他说,“就算有人得到了它,也无法从其中找到任何攻击她,或神殿的把柄……他们能够攻击的,最多也就是‘这个圣者并不像她看上去那么稳重’……但人们或许会更喜欢这样一个更真实生动的圣者。”
“……听起来真累。”娜里亚如此评论。
“但它也有可能因为会被人忽视……而隐藏着某些重要的东西。”艾伦补充,“毕竟,这是费利西蒂亲手写下。”
“……真累!”泰丝用力点头,对娜里亚的评论表示赞同。
“‘圣者’是一个比‘国王’还要沉重的称号。”艾伦说这句话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埃德一眼,“那是一顶荆棘之冠……承担它需要的不仅是力量,还有勇气和智慧。”
埃德讪讪地笑着挠头。
“他又不是自己要当什么圣者的!”娜里亚愤愤不平,“再说他现在也不是了嘛!”
“……听起来真令人安慰。”泰丝说,“虽然我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安慰。”
“他不是没有选择的权力,却还是选择了承担……我想这完全可以被称之为‘勇气’。”精灵轻声开口。
这句话让艾伦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去。
“我想让他生气和担忧的并不是你。”诺威告诉埃德。
埃德默默点头。
他或许已经不再是圣者……但另一个人是。
似乎谁都在避免提到那个名字——斯科特?克利瑟斯。艾伦时不时地会收到从许多地方而来的消息,从他日渐阴沉的脸色判断,那大概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的确离开了斯顿布奇,但那并不表示他不再关心与斯科特相关的任何事。
——又走神了。
埃德猛拍自己的头,模糊的视线里,纸卷上因为年深日久而形成的暗色的纹路却分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