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堡的长廊幽深寂静。秋日明烈的阳光透窗而过,在地毯上切割出界限分明的光与影,走在其中,只觉亮处愈亮,暗处愈暗。肃立在角落的守卫昂首挺胸,不再被面甲遮挡的面孔神情肃穆,目光坚毅。偶尔走过他们身边的侍女恭敬地屈膝行礼,眼中或许有几分不安,脚步却不见仓皇——这座被越来越深的阴影所笼罩的城堡,并没有陷在恐惧与慌乱之中,像滔天的巨浪里一艘失去了方向的、华丽却并不坚固的船。
埃德自认端方守礼,目不斜视,挽着他手臂的茉伊拉却不知从哪里看出了他的走神,侧头向他微笑。
“你在找什么吗?”她问。
埃德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地微红了脸:“不……并没有。只是觉得这里……很平静。”
平静得出乎意料。
茉伊拉低低地笑出声来。
“大概是习惯了吧。”她自嘲,“就像我一样。”
埃德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出她苍白松弛的肌肤和眼角细细的纹路,连为了遮掩眼下的青灰而刻意加厚的香粉都照得一清二楚。与两年前相比,她的确像是朵行将枯萎的花,再不复往日的颜色,然而她沉静如水的双眼,却隐隐透着另一种光芒。
埃德收回视线。他想他至少可以赞同她的后一句话——或许正因为她在这里,从容地行走于光与影之间,还留在这座城堡里的人,才能够保持着这样的平静。
因为她的光芒柔和而坚定……仿佛一点微弱却不可摧折的希望。
“到了。”
茉伊拉停了下来,示意侍卫推开他们眼前厚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气息有些怪异,那是久未流通的空气的沉闷,混合了搀着香料的蜡烛燃烧时散发的馨香,不算难闻,却让人胸口发闷。
木门在他们身后合上,视线里一片黑暗。厚厚的窗帘完全遮住了阳光,缝隙里透出的那一点反而让人两眼发花。
茉伊拉点燃蜡烛的时候,埃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没有人跟进来——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放在从前,这一刻的独处足够生出无数足以致命的谣言,但此刻,显然已经没人会在乎这个。
“这是……国王的寝室。”茉伊拉的声音轻得像烛火上飘起的一缕烟,“但我没让弗里德里克住进来。”
埃德的脊背无端窜起一丝寒意。
他默然四顾。昏暗的光线之下,这个装饰华丽的房间阴沉得令人窒息。暗红色的窗帘,暗红色的地毯,金线织就的花纹泛着生冷的光,重重垂下的床帷让那张大床看起来活像个巨大的棺材……就算安特突然从里面钻出来,大概也不会让他太过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