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歌声散在风里,歌词意外地简单而直白:
“……我行密林,草木莽莽;
我赴远山,流水汤汤。
日出云端,星垂海上;
长路无尽,四野茫茫。
然彼在兹,如风如光;
同来何处?同归何方……”
悠长连绵的曲调亦似曾相识——有点像藏在银球里的那首歌,却又不尽相同。它更随意,更自然,没有那种飘渺如梦般的空灵和精雕细琢的婉转,而多了几分坦率和亲切。
如果不是用古老的精灵语唱出,埃德会觉得这更像是人类写出的歌。
他安静地听着。时间仿佛在歌声中静止,他忘了迫在眉睫的危机,也忘了纠缠在血脉中的重负,直到在恍惚中忽然察觉,周围似乎越来越亮。
他举目四顾,看见星光洒落在树梢,静谧安宁,一如千万年之前,亦如千万年之后。然而那光芒似乎沁入了老橡树深绿的叶片之中……又像是从叶脉里透出,将每一片树叶映成柔和的银白。
歌声停了下来。斐瑞站在银叶之下,抬头仰望。
他并没有施法,它却依然回应了他……不,是他们忘记了最古老的魔法,可它从不曾抛弃他们。
低垂的树叶触手可及,他情不自禁地轻抚那光滑的叶片,感觉到长久以来的焦躁,疲惫与迷茫,如清晨的迷雾般一点点消散。
他看向那个年轻的人类。他想他或许该感谢他……但那个简单又沉重的词被禁锢在几百年来习以为常到根深蒂固的骄傲里,怎么也无法出口。
然而黑发的年轻人并未察觉他的纠结……或许也并不在意。他带着满脸毫不掩饰的惊讶与赞叹左顾右盼,蓝得发黑的眼睛圆溜溜亮晶晶,活像只大胆又好奇的松鼠。
精灵分明是有点想笑的,开口时语气却依然平静到冷漠。
“这里的确有一个秘密的通道……可以通往无声之塔。”他说,“但我不会打开它。”
埃德疑惑地皱眉,倒并不觉得愤怒。他相信斐瑞让他爬这么高……让他进入一族的圣地,绝不会只是为了让他听首歌。
“你有什么……”他开口,却几乎立刻便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所以,你根本没有打算帮忙。”穆雷缓缓走近,眼底是一片无法照亮的阴影,低哑的声音缺乏起伏,却微微发抖,“他尊敬你,相信你……你却更希望他死在无声之塔吧?”
埃德心一沉,下意识地转身拦在他面前:“嘿!冷静一点……”
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尖锐的风声里,迎面而来的利刃带着逼人的寒意,转瞬已在眉间。
精灵的目标并不是他……却也没有顾及他。
埃德本能地缩头,眼前一暗,芬维已经将他挡在身后,双臂上举,交叉的短刀稳稳地架住了穆雷的剑,顺势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