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撞击在剑刃上,收回时因为对方迅速下压的力量而显得有几分吃力。那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让海琳诺将视线转回法阵之中,但战斗并未结束……远未结束。
帕纳色斯抽身后退,脸色阴沉地转动着酸痛发麻的手腕。他一手短刀,一手长剑,行动迅捷如风,灵巧多变——那是一个精灵典型的战斗方式,而他一直是个优秀的战士。
相比之下,佩恩的优势居然是他的力量。他的招式变化不多,却每一击都沉重得难以招架,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和意料之外的强横,让帕纳色斯恍惚觉得,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他以优雅敏捷而著称的同族,而是个比他还要高的矮人……虽然他也没有跟矮人交过手。
身为精灵之王,佩恩·银叶从来不需要自己动手。帕纳色斯对他的了解仅限于暗探传回的消息:虽然偶尔也会与自己的侍卫对练,但银叶王并不喜欢战斗……也从未听说他的技艺有多么高超。
他们终究还是小看了他。
更让帕纳色斯恼怒的是,佩恩用的甚至不是自己的剑——带着客人来参观无声之塔的王者自然是不会佩剑的。那柄长剑来自他已经死去的侍卫,精巧,却也普通,如今甚至已经被帕纳色斯附有魔法的短刀崩出了好几处缺口,手持它的精灵王却依旧神色平静,似乎毫不在意。
他挥舞长剑的方式简直像挥舞一根铁棍……上面有点缺损也的确无关紧要。
帕纳色斯不停地移动着,寻找着攻击的机会,佩恩却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长剑轻点地面。那从容不迫的姿态是另一种攻击。被轻视的愤怒与耻辱仿佛黑色的火焰,在灵魂之中猛烈而阴冷地燃烧着……帕纳色斯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却很难做到。
事情本不该如此。
有一瞬间他的视线与海琳诺相接,又迅速移开,再次举剑冲向佩恩。
无论如何,他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
海琳诺漠然收回视线,纤细的手指在低垂的长袖里动了动。
光之镰在她身边如轻纱飘拂。如果没有那低沉的嗡鸣,这可怕的生物看起来就像晨间被阳光照亮的薄雾般美丽而无害。那短暂的失控几乎像是她的错觉——它们依旧忠实地服从着她的命令,在这个世界上,除她之外,也不该还有谁能够控制这些诞生于死亡的圣物。
但她不能无视那隐约的不安。她是个咏者,她的直觉源于她的血脉、经历和力量……即使献给诸神的颂歌已不再被倾听,那力量依然存在,不会抛弃她,也不会惩罚她——哪怕她已经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诸神的力量依旧包围着这个世界,只是,失去了源头的海水总会枯竭……但如果神已腐朽成灰,与他们神魂相连的造物就一定要随之而灭亡吗?
她曾经有多么骄傲,如今就有多么不甘。
她看出了帕纳色斯的焦躁。虽然是在意料之中,却也难免有些失望——看在血缘的份上,她已经给了他机会,但克瑞提卡引以为傲的儿子,也不过如此。
如果塞斯亚纳在这里……
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这个念头,又被她狠狠甩开——她的儿子不需要面对这些阴暗丑恶的东西。她会为他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她不得不承认,相比之下,佩恩·银叶是更有可能获得胜利的那一个……但银叶一族的人,无论暴躁多疑,固执自大,还是隐忍宽和,都不是能轻易控制的。更何况,甚至连她都猜不透佩恩已经知道了多少,又到底想做什么。
那样不可掌控的危险,在她拥有绝对的力量时,就该毫不犹豫地碾碎。
藏在掌心的骰子微微发热,当她将灵魂与其相连时,会觉得那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节奏沉稳,却仿佛能牵动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