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对许多东西其实都只是一知半解即使真有神的血脉,他毕竟活到二十岁才开始接触魔法,或许有点小聪明,却到底不是什么过目不忘一点就通的天才。
他模模糊糊地知道这个法阵和希德尼盆地那座神殿里的祭坛差不多一样,源自远古的巨龙却已经改变了许多;他也模模糊糊地知道虽然同样是祭坛,洛克堡地底的那一个却又有些不一样。
但不管有多少模模糊糊,总有一点他是能确定的在这个法阵之上,献出祭品,便能够得到回报。
撕去神圣……或邪恶的面纱,这更像是个交易。
“我献出的愈珍贵,我得到的愈丰厚。”
安特博弗德得到过的承诺,并非全是谎言……然而想起那个发了疯的国王在不知是哭是笑的嘶嘶声里说出这句话时的情形,想起他现在不死不活的样子,埃德却只觉得厌恶到恶心。
“有些交易能做,有些绝对不能。”他的父亲这样告诉过他,带着少见的严肃,“赔上自己的灵魂的买卖,怎么赚都是亏本的。”
所以,他才不要这样的回报……这用他人的血与生命换来的回报,分明是一种诅咒。
我不要!
虽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他只能再次坚定地拒绝,无声却用尽了所有的力量。
那原本温柔如水般的黑暗渐渐沉重得令人窒息,像是整个天空坠落在他身上。他死命地咬着牙,怀疑自己下一刻或许就会被压个粉碎。
不能不要吗?他愤愤地想着。生意怎么能这么做!……
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在淡淡的光芒从他身体里浮出来的时候被压下去了一点点。
那是光之镰……虽然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那种头发发麻的感觉即便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也半点没有减少。
埃德不知道自己怎么有了这样连精灵都没有的视力它们细小的身体在此刻在他眼中清晰得纤毫毕现。不像蜜蜂,倒更像那种圆溜溜的甲虫,只是身体扁平,仿佛除了翅膀之外就只有细细的六条腿,半透明的翅膀没有颜色,却似乎有蝶翼般极精致的花纹……并不难看,甚至称得上美丽,可这样密密麻麻地凑在一起,又拥有那么可怕的力量,却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以及……它们杀了帕纳色斯。
即使明知那其实是因为自己的失控,埃德也只想让它们远离自己。
似乎感觉到他的厌恶,那些小小的飞虫向上浮去,起初如轻纱般飘拂在他的头顶,而后越来越明亮而坚实,直至像一面光盾般……将黑暗阻隔开来。
嗡嗡的低鸣声变得过于响亮,仿佛千万只夏蝉声嘶力竭。那光芒渐渐明亮得刺眼,埃德却在焦躁与疑惑之中平静下来,心生愧疚。
它们回应的不是他的厌恶,而是他的拒绝。
它们到底来自何处?它们有智慧吗?……它们是否也能够感觉到,他的歉意与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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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维觉得自己的灵魂被一阵风吹了出去。
并没有恐惧与痛苦,倒像是在做梦……像是终于挣脱了肉体的束缚,自由自在地漂浮起来,如果抬头看向星光深处,就能看见灵魂永恒的居所,一如千万年来精灵们深信不疑的,诸神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