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暴和海啸中支撑了一夜,那条结实灵巧的船也不免多处受损。探望过沉睡不醒的埃德之后,其他人都返回了码头商量着如何修补,或在丽达周到的安排下休息,这个小法师……却又独自溜了回来。
他垂着头转来转去,显然满怀忧虑,却又并不进房间,仿佛那扇一推就开的门上有什么致命的陷阱。
伊斯觉得他很有些奇怪。几个月前在藏宝海湾时他并没有发现——毕竟他们也没打什么交道,但昨晚,虽然彼此配合得不错,这个看着像只迷糊又乖巧的兔子,实际上天赋极高的法师,却始终对他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疏离……那是他在总是冷言冷语看谁都不顺眼的半精灵吉谢尔身上都没有感觉到的。
他不想承认他居然因此而不太高兴。毕竟,他通常并不在意其他人如何看待他——除了他所在意的那些人之外。不知为什么,他挺想知道这个小法师为何会对他如此……“另眼相看”?
尤其是,那明显并不是因为他是一条龙。
他站在走廊的角落里,并没有刻意隐藏。那始终不曾抬头的小法师却一直没有发现他,直到他刻意加重了脚步走过去。
泰瑞几乎跳了起来。他瞪得圆溜溜的眼睛里分明带着戒备,让伊斯更不高兴了。他那控制不住的坏脾气很有卷土重来的兆头,好不容易才忍了下去,却再也保持不住哪怕是表面上的礼节。
他只能目无表情地推门而入,就当根本没有看见他。
小法师在门外探头探脑……却还是不进来。等伊斯终于失去耐心想要问他到底有什么毛病的时候,他却在他开口之前察觉到什么似的一溜烟跑了。
伊斯只好怒视着睡得像头猪一样的埃德,再一次按下剃光那头灰毛的冲动。
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埃德不安地蠕动着翻了个身,依旧紧握在右手的永恒之杖从半空中划过,差点砸在他的头上。
他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了杖身。光滑的木杖触手微凉,却在下一刻变成烈火般的灼热。
他迅速松手,皱着眉看向手心的红痕。他之前并没有碰触过这根手杖,倒是不知道它会如此抗拒他……虽然也不怎么意外,此刻却让他格外不爽。
在那片红痕之下,另一种痕迹隐隐约约地浮了出来。
令人恶心的灰绿色,像某种虫蜿蜒爬过的痕迹,颜色不深,却异常清晰。
伊斯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那是什么——一年多前,为了能够进入巨人之脊下那个死灵法师们藏身的洞穴而不惊动他们,他不得不容忍某个裹着黑袍的家伙在他手心画下了这个奇怪的符号……可那时,当他在野蛮人的营地里,在一个七岁小男孩的身体里醒来的时候,那个符号分明已经消失,也再没人跟他提起过这个。
它事实上已经刻在他的血肉中了吗?……埃德手上那一个呢?
那符号很快便再次隐没,伊斯却忍不住一直用力擦拭着手心的皮肤,直到开始发痛。
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却不知道是因为厌恶,还是因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