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擅言辞的冰龙沉默下去,意犹未尽的女牧师也并未再纠缠。她们没有互相告别,也再不曾相见。
“我的母亲……并不讨厌费利西蒂,即使她是人类——即使她像所有的人类一样狡猾贪婪,别有用心。”伊斯说。
他继承的是记忆而非意识,但百年过去,他却仍能从那些依旧鲜明的画面里,感觉到一丝怀念。对于一条孤独到近乎绝望的冰龙而言,那短暂而平和的交流,有着难以忘却的温暖颜色。
“……听听故事写本书也算‘狡猾贪婪,别有用心’吗?”埃德用小小的声音为费利西蒂分辩。
伊斯不屑地斜了他一眼:“没有她的帮助,那群矮人未必能如此轻易地夺走我母亲的巢穴。而她用几句话说服矮人放走它,得到的可不止她想要的‘故事’,还有黑岩矮人的‘友谊和尊敬’,以及他们从我母亲的宝藏里挑选出的‘礼物’……她赚得还不够多吗?”
埃德默默无言。有一小会儿他也觉得费利西蒂确实有那么一点狡猾,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毕竟是……“邪恶的巨龙”啊。
费利西蒂对待一条龙的态度已经相当友善——他不能拿自己来做比较。他们很少谈论这个,但彼此心中都很清楚,如果伊斯不曾拥有作为人类的那十几年……不曾被人类疼爱和保护着度过那十几年,晶冠与冰芒之子,一条骄傲的,母亲死于人类冒险者之手的冰龙,不可能与埃德·辛格尔,一个商人与没落贵族的后代成为朋友。
更大可能,它会满怀仇恨地成为名副其实的“邪恶的象征”。
“但如果你要问她写这本书的目的……”伊斯的视线从他略显尴尬的朋友脸上掠过,有些僵硬地转移了话题,“我觉得,她自己大概也说不出什么明确的目的来。”
埃德默契地抬起一张将尴尬变成了疑惑的脸。
“那个老头子……因格利斯,”伊斯说,“有一本差不多这样的笔记,记下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有些甚至只是片段。我问过他这有什么意义,他说……不知道。”
那些随手记下的是他尚未拼凑出画面的碎片,尚未找到答案的问题,或许只是其中的某个细节让他有所触动,却又只是一闪而逝,看不分明,因此只能先记下来,看看之后是否有某一个契机,让他能从其中得到些有用的东西。
埃德无意识揉着酸痛的脖子,低头看着那本他翻了不到四分之一的书。他想他能够理解费利西蒂为什么不愿署名——圣者之名会让这本书中的每一个故事都被从各个角度过度地解读,那或许的确能找到一些答案,却也更可能引起各种因误解而生的麻烦。
但伊卡伯德……和布鲁克,或许还有肖恩,必然是从其中找到某些……至少他们自以为是正确的的东西。
他有更简单的方法可以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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