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没见,他的矮人朋友似乎变得更加稳重。他站在那里向他微笑,曾经被死灵法师剪得乱七八糟的胡子又长回了原本的丰厚整齐,被编成一条粗粗的辫子掖在腰带上,同样丰厚的头发里却多了不少银丝。埃德跳过去用力地拥抱了他,感觉到矮人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你受伤了吗?”
他立刻放开手。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原因——矮人可并不讨厌拥抱。
莫克摇了摇头,笑容里带了点苦涩:“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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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的确带了礼物——只要有时间,他总是记得带礼物的,这大概是他难得从里弗那里继承的一点习惯。
库尔提亚附近的原野上生长着一种树干坚硬的植物,种子也硬得像石头,颜色是极艳丽的殷红,能串成很漂亮的珠串。泰丝满意地一串串挂满了脖子和手腕,蹦去厨房“帮”娜里亚烤小饼干——反正莫克的故事她已经听过。
矮人则端起用那种植物的树干凿出来的杯子,灌了一口新酿的黑啤酒。
“有一种独特的香气。”他评价。
“是吧!”埃德抱着酒杯得意地笑。
那似乎从未改变的笑容稍稍驱散了矮人心中的阴云,让他说起最近接二连三的变故时都更从容几分。
“三个多月前,我的祖父去世了。”他说。
“……抱歉。”埃德轻声说。
“他已经活得够久,”莫克苦笑,“可他不该……以那种毫无尊严的方式死去。”
那个夜晚他似乎有什么预感,一整晚都辗转难眠。天快亮时,老国王的尖叫声刺破了矿坑中的寂静与黑暗。
莫克赶过去的时候,老国王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他在失去那面镜子之后日渐肥胖的身躯痉挛般缩成一团,凸出的眼球几乎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浑身的骨骼发出可怕的脆响,嗓子里却只能挤出含糊而无意义的咯咯声。
所有的牧师都束手无策,他们唯一能告诉莫克的是,这不是病……更像是某种诅咒。
莫克不得不想起银牙……想起那面镜子。他知道更多秘密。可他同样毫无办法。
老矮人抽搐了很久才断了气,整个身体收缩成极小的一团,血肉都像是被抽干,只剩下青灰色的一层,贴在依旧断裂的骨头上。
“而我怀疑……他的灵魂并没有从其中离开。”莫克把酒杯放回桌面,几个月过去,那一幕依旧是他脑海中抹不去的噩梦:“当我为他整理遗容的时候……他似乎还在盯着我,眼神里充满恐惧与绝望。”
没有犹豫多久,他就暗中火化了祖父的尸体。
“我不能让他变成……那种怪物。”他说,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可有时候,我又会觉得……我那时所看到的,不过是我自己的恐惧。”
他或许也是被诅咒的。
“你是说……那个?”埃德不由自主地也摸了摸自己的手心,“那个死灵法师画在你额头上的符号?”
他记得那个,但无法辨认。他唯一能确认的是那与神之语有某种关联……而这种联系曾带给他难以形容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