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申城的方卓本想继续处理两天冰芯的事情再去复查，毕竟，罗主任已经给了结论，只是需要简单处理的小毛病。 但是苏薇这一次没有妥协，她推掉了自己的会议，强硬要求易科掌门人也推掉手上的工作，务必再进行细致的检查。 “你真以为地球没了你就不转了？” “你真以为易科没了你就立即崩塌了？” “你真以为过去这些年下的功夫就那么不堪一击？” 苏薇一连串的“真以为”让方卓不得不接受多种手段的检查，之前做的是普通胃镜，这次就加上了胶囊胃镜。 不同方式有着各自优缺点，同时，还另外请了位信得过的专家。 中山医院的罗祖伟对此倒没有见怪，像方总这样的影响力，这样的阵容已经很克制了。 不过，这次复查仍旧让他保持着原来的判断，甚至，觉得完全可以这次检查就顺手给割了。 要是这样的话，以后和别人闲聊起来，“首富”“顺手割了”“趁他没反应过来”“神秘人也要来我这里割肉”“投资人和空头记得交报仇费用”…… 如此谈资，岂不妙哉。 可惜…… 罗祖伟正襟危坐的与京城来的同行讨论，彼此交换眼神，再次给出了维持原判的结果。 以及，他也详细说明了手术的情况和迅速的恢复期。 方卓点头，考虑着近期的事情，没有做决定留下来住院，反正也是小问题了。 这次跟着一起过来的苏薇则是考虑着是否再邀请业内专家来进行会诊，确保没有遗漏的大问题。 方卓感谢了两位专家，起身告辞。 罗祖伟最后嘱咐了句：“方总，按时吃饭。” 方卓与罗主任相视一笑，这是上次自己问他的话…… 等到坐进车里，苏薇忧心忡忡的说道：“就他们两个专家的结论行不行啊，这个事虽然不宜大张旗鼓，但是不是还要再认真找人来看看。” “小毛病，苏总，苏大总裁，分清楚好不好，那个风险是大毛病，这个我看这两位主任的表情，完全不是问题。”方卓不懂医术，但能看懂神色，“不要过度紧张，该紧张的我一个人都紧张完了。” 苏薇听到最后这句又埋怨的看了这个男人一眼。 她吐了一口气，有些愤懑的说道：“我告诉你！你以为这是个很男人的选择？是独自一人承受压力后看检查好坏再选择分享？如果结果不好，你是不是就要一直往下瞒？” 方卓老神在在，昨天在办公室里已经谈了很多嘛。 苏薇瞧着他这样的模样，冷笑一声：“我要原原本本告诉你妈！” 方卓神色大变，连忙说道：“哎，薇薇，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你和她说什么，这没必要。” “我反悔了。”苏薇淡淡的说道，“我发现我说话还是没有用，你得长记性才行。” 方卓有些头疼，但好说歹说都没有达成共识。 这一刻，他发现和进了医院的感觉差不多，在医生面前，什么钱、地位都被削弱乃至削没了，大家就是医患关系，而现在，这就是咬牙切齿让自己长记性的关系…… 晚上八点钟，家庭小会议。 苏薇神色严肃的通报了方卓蓄意隐瞒体检结果又拖延复检的做法，这果然招来了疾风骤雨般的问候。 方卓表情诚恳，反思了自己浅薄的想法和错误的做法，发誓一定好好保重身体，如此才勉强换来中场休息。 “唉，你们俩啊，赚了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赵淑梅痛惜儿子，“尤其你，天天跑这跑那，年纪轻轻染一身病！” 方卓抿了抿嘴，还是纠正了母亲的说辞：“妈，用词一定要准确，是得了病，不是染了病……” “知道你们忙，你们公司大，事情多，你这个胃，它早就溃疡过，还天天不检查不重视。”赵淑梅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天天不好好吃饭，天天喝酒，你啊你……” 方卓很理解来自母亲的“天天”，低头喝茶。 “别的不说，你就不能换个细心的秘书吗？”赵淑梅提了个建议，“换个能做饭的，换个能缓解你生活压力的，这怎么就不行呢？” 方卓凝重的说道：“妈，我早该听你的话，这样连胃溃疡都不会有。” 赵淑梅叹了口气，看了眼儿子，伸手狠狠的拍了下寡言的丈夫方同的胳膊：“他还在这充楞，你说！” 方同向来话不多，仔细打量儿子，沉默半晌，伸手抓向皮带，建议道：“要不，还是打一顿吧。” 如果没有苏薇，或许今晚是个重温旧梦的机会。 最终，千言万语，各种担心，终究还是因为这次只是小毛病而渐渐化为和风细雨。 方卓为此也给出了每半年就一次全面检查的承诺。 晚上十点半，方卓刚刚捋清家庭意见就接到了来自高启全的电话，等到挂掉电话已然是接近十二点。 当他从书房走出来，瞧见苏薇看自己的眼神，只能无奈耸肩：“这样的电话我不能不接吧，工作我也不能真抛在一边不处理吧，苏总，你说怎么办？” “你就不能界定个时间，晚上11点之后不谈工作，大家习惯了就都自觉了。”苏薇说道。 “好提议，我回头试试。”方卓今天对于所有关乎自己健康的提议都照单全收。 苏薇欲言又止，最后说道：“能好一点是一点，按时吃饭，健康作息，锻炼身体，你这样多活几年，最起码能把台记的那个张忠侔熬死。” 方卓一笑：“听说他的身体好着呢。” 苏薇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的说道：“我忽然发现最近听到的身体状况还挺多，江博士，乔布斯，还有谁，还有个……” 她想了想，一下子没想起前几天在新闻上看到的名人。 “相较于他们，我这算是很好的，对不对。”方卓坐在床边，认真的说道，“说真的，不开玩笑，这还是很触动我的，一是要做人才建设，二是要把公司机制进一步完善。” 苏薇叹了口气：“你妈说得对，公司，公司，你是最强事业脑。” “把人才建设和公司机制做好，我就能退休了不是？”方卓笑道，“我是真的有在那天晚上考虑过退休，但也不是立即就退的事。” 苏薇勉强打起精神，认真问道：“好的，请问方卓先生，一晚上7个小时的睡眠，你关于退休的念头思考了几分钟？” 方卓面对薇薇的眼神，“咳”了一声。 苏薇点头：“明白了，7个小时，只闪过了一次那样的念头是吧？” “你这人，嗨，你这个人。”方卓有点挂不住，“我肯定不是闪啊，我是在思考啊。” “结束这个话题，什么时候把隐患消除了？”苏薇不跟着打太极推手。 “这个月事情还是多的，等下个月，我把事情安排安排，也算给自己放半个月假，怎么样？”方卓说道。 苏薇算是有些满意，好歹没说术后三五天就恢复工作了。 她最后提了个要求：“你手臂上有一颗黑痣，这次顺便也点掉，有隐患的都消除。” 方卓苦笑，还真是全面梳理身体和健康状况。 次日，易科总裁办，刘宗宏找老板汇报工作，询问新的行程安排。 这次身体小毛病的意外乱入必须要调整事务，不重要的都可以往后推，以此来腾出时间。 “这个月不去美国了，但要开个董事会，我会和施密特沟通，取消他的席位，这会空出来一个位置。” “下个月的易科新机发布会继续换成虞总来主持，月底、月底……” 方卓踌躇了下时间，脑海中思考近期事情的轻重缓急，改口道：“暂定7月去美国，这个NBA的总决赛和发布会都不去了。” 刘宗宏听到这样的调整，十分意外，今年的发布会还是比较重要的，迭代的祝融02肯定要在市场上和苹果、高通较个高下。 上个月，高通官宣了它的双核处理器，发布会上的搭载产品包括三星旗舰、诺基亚新品等等智能手机，易科的Selfy就在这个“等等”里面。 两边的关系有了明显的疏远，只是，易科已然在市场树立起的品牌形象让高通不愿放弃。 “既然虞总去年主持的不错，以后就这么主持下去好了。”方卓心中既定，也就不再更改，“易科需要继续加强研发投入，申城这边的研究中心还得再多给支持。” 他继续说道：“易科的消费电子、YMS生态、云计算等业务需要加大相互的支持，这些你和虞总说，过几天我和她再在线上聊。” 方卓嘴上停了，脑海里的思绪还在运转。 他觉得有必要进一步加强总办的决策机制，这种机制是横跨在全球市场与多业务生态之上的，是要从战略出发。 方卓希望的是，总办成为战略决策机构，而不是某一项具体项目或部门的沟通机构。 至于这样做的效果，现在仍然有充足的时间进行观察和改进。 董事会-总办-事业群-多部门，易科要自上而下的为将来的挑战抹上润滑的机油。 刘宗宏挑着原定的几个事务逐个进行了请示，公开活动是暂停了，本来打算去的京城也往后推，现在主要是做易科与冰芯的工作。 冰芯现在的两项主要内容是32nm的推进与28nm的验证。 后者是用了两个方案同步验证，这也就意味着……注定是有一边是失败的，不说技术积累，就说这个内部风向，邱慈云前两天以CEO的角度还谈了谈这些。 既然开了两个方向，失败了要不要负责，负责到什么程度。 换言之，成功的怎么奖励，奖励到什么程度。 邱慈云不希望这次出现什么山头或者内部动荡，他是从中芯过来的，对这种内部派系的形成与划分颇为警惕。 方卓的意思是……咱就实事求是呗，搞技术，做研究，难免有成本，大一点也没事，自己还能担着，更何况，这次还从机构股东那里拿了钱。 邱慈云对此的反应与之前梁孟淞的态度倒是类似，这一次可以，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方卓也就在思考对大家心气的保护，希望能在近期与梁孟淞、胡正明等人坐下来谈谈这些问题。 “方总，市里昨天有电话，说是邀请你出席工作会。”刘宗宏最后提到了个新的邀请。 方卓看了眼秘书的表情，这些都是要调整推开的，但现在又单拎出来，那也就是……自己亲哥的邀请了。 果不其然，是来自郑丹锐的邀请。 “嘿，各方面的工作都不好推啊。”方卓摇摇头，确定出席。 “手术时间要定在下个月的什么时候？”刘宗宏询问。 “到下个月再说。”方卓沉吟，“反正这两个月都在国内了。” 他喝了口茶，揉了揉脸，谈起昨天在家里的疾风骤雨，提起老妈的建议之后笑道：“这女秘书是应该比男秘书细心啊，哎，小刘，你没当我秘书的时候，我好像没胃溃疡吧。” 刘宗宏喉头滑动，怎么回事，怎么还有太后的指令，最近是开启困难模式了吗？ 方卓只是玩笑，没有多让秘书紧张。 倒是临近下班，他收到了来自老妈的电话，询问是否加班，要在今天等着回来吃饭。 “马上有个董事的小会要开，我尽量不拖延。” 方卓知道这是后续反应，怕是得持续一阵。 五点半，线上会议开启，这是由虞红那边在接到通知后提议的，没有正式议题，只是谈一谈总办的效果和研发的投入。 方卓多听少说，只是在最后有些感慨。 “易科成立恍如昨日，但回头看已经这么久了。” “今天随便聊聊，我这会听着全球市场的进展，听着我们对研发的投入，心里就一个感慨，十年时间，只此易科。” “保持进步是很难的，但大家还是要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和公司都保持进步。” 刘宗宏在旁边低眉顺眼，好老魔，话术好用，特别有效了是吧，别人不清楚，老魔确实还在保持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