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振栋在离开易科公司的时候说不上有太多的心情波动。 同为国内巨头，大家对于易科或者说方总的风格已经十分熟悉了。 易科摆出了竞争对手“谷歌”，这是增加己方的重视，谈到还没签的“默认引擎合作协议”，这是故意模糊误导，既然还没签，那肯定一切皆有可能，至于最后的价格…… 5亿美元，唬谁呢？ 吕振栋一边心里给出判断，一边在回程的路上尝试来验证这种判断，要说这“巨头”，易科可能真的更高一个级别…… 等到回了京城，托请的消息也就到了手上。 谷歌与易科确实存在默认引擎的合作，数字是3年5亿美元，今年大概也会进行续签谈判，但目前还没有进行。 3年5亿，也就是1年1.667亿美元，折合华夏币差不多一年11亿。 再考虑这份合同面对的是海外市场，倒也不算太夸张，这样即便续约，应该也不会有过高的涨幅。 吕振栋拿着判断与信息回到公司，进行了内部讨论，结果是大家的意见差不多，这只是易科用来抬价的手段罢了。 那么，价格要不要抬？这份合作值不值得再推一推？ 吕振栋在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进行了诸多沟通，也得到了掌门人Robin的首肯，综合各种情况，拿出一个更具有诚意的价码。 “三年九亿，戚总，这份合作达成，我们后续还有更大的合作空间，包括与易购等公司的合作，我们也可以谈。” 吕振栋挑了个中午时间，再次致电易科的戚总。 百度和易科系在流量上确实可以拓展很多合作，百度拥有庞大的流量，但是……不管阿里还是易科，这方面反而都合作很少。 主要原因还是淘宝和易购都屏蔽了百度爬虫，禁止百度抓取用户数据、商品和交易数据，自那以后，巨头间的合作就中断了。 百度倒是和企鹅的关系走近很多，因为后者在推“来信”打“易信”的时候疯狂买量，试图援引另一巨头的流量巩固通讯霸主的地位。 然而，移动互联网像是换了一种玩法，企鹅最终也只能黯然失色。 单从流量性质来看，企鹅和易科把持着社交流量，阿里和易购把持着电商流量，百度则是垄断着内容流量。 百度固然也是流量大王，但是，没有它的流量，另外自成体系的三家巨头也活得好好的，反而是百度屡次尝试的扩展边界都以失败而告终。 “三年九亿？哈哈，吕总，这个事，咱们下次再好好谈。”戚赫用之前吕振栋在申城的话表示了态度。 听起来确实比一年两亿高了百分之五十，可能也是百度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是吧……更多的还是满足老板的好奇心，易科与搜狗的合作是战略性的，可能以后还是一家人。 吕振栋捏着被挂断的电话，心情颇为凝重，与易科谈合作这事的内部驱动力其实不小。 今年虽然与OPPO等手机公司也签了默认引擎的合作，但是……随着科胜手机的一波浪潮和易科移动战略的显示，一种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过去，百度要做的只是提升同领域的市场份额，现在，硬件端的入口地位变得越来越重要，而硬件端的竞争是百度很难插手的。 百度在搜索引擎领域仍旧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但是，挑战者的规模似乎增长的有些过快了。 吕振栋这次被拒绝，仔细权衡和讨论之后又专门找了Robin做单独汇报，随后又一次给戚总打了过去。 “戚总，关于我们和易科在默认引擎上的合作，我认……” 戚赫刚刚和刘强咚在业务上吵了一架，这次又接到电话，又听到默认引擎的事，忍不住问道：“Whatsyourproblem？” 不是你拒绝过我，我也拒绝过你，你不满意我的价格，我也不认同你的价格了吗？ 怎么半个月过去了，还来打电话？ “戚总，我们说话大可以坦诚一些。”吕振栋和公司同仁有着两个主要的判断。 第一个是，易科与搜狗的合作也就那回事，并不是坚不可摧，不然，易科YMS手机为什么不提供搜狗迫切需要的换擎支持？ 第二个是，易科现在的做派就是在寻求更高的价码。 戚赫听到这位百度副总裁的要求，耐住性子，说道：“吕总，我上次和你说过我们与谷歌的合作，如果百度愿意，你们就参照那个标准来，不然就算了，不用再花时间，也不用再谈了。” 他这次把话说的再明白不过。 吕振栋听着这个回答，不慌不忙的指出戚总的问题：“戚总，据我所知，易科与谷歌确实有个5亿美元的合作，但是……” 他打了个哈哈，没见对面接话，直接说出正确答案：“但是，那是三年5亿美元，对是不对？” “吕总，我说过了，这是我们要新签的合同，你说的那是老合同。”戚赫回答。 “哈哈哈，戚总，这种话就不用多说了。”吕振栋笑道，“我们确实是带着诚意，我也和Robin汇报过，我愿意再到申城，咱们当面谈。” 戚赫：“……” 他沉默一会，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就，就……自己就还挺忙的，易科以前在合作上面有耍过什么花招吗？ 戚赫想到了老板，稳了稳情绪，真诚的说道：“吕总，谷歌已经开始推进与我们的合作洽谈，那边还挺痛快的，下周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到现场看我们签约。” 吕振栋心里鼓掌，精彩，精彩，这是自己听到的全新版本。 他提高声音，问道：“谷歌愿意一年给出5亿美元？” “不是。”戚赫否认。 吕振栋精神一振，能听到实话了吗？ 戚赫更新了数据：“谷歌想给我们一年5.5亿美元，要签多年。” 吕振栋哈哈一笑，觉得现在还是不好谈。 等到放下电话，他心里还是浮现出一阵狐疑，这个戚赫的语气还挺笃定，问题是，谷歌怎么可能这样涨价？听戚赫意思，这个5.5还是谷歌主动的？ 不可能吧，应该不可能。 他打算再次找Robin单独汇报下情况。 另一边的戚赫把手机收进口袋，心里一阵纳闷，百度那边真就一点都不愿意相信吗？ 事实上，易科与谷歌的谈判推进确实不如他电话里说的那样轻描淡写，但更多的问题不在于默认搜索引擎，而是预装“谷歌商店”的费用。 以及，谷歌方面对于Siri也充满兴趣，这次还希望能够让Siri成为一个合作子公司，以此来推出安卓系统版的语音助手。 默认搜索引擎唯一存在的问题就是，谷歌想给5.5亿，易科只想要5亿。 但易科想要的是2年10亿，两年之后再谈续约，谷歌则是4年22亿，四年之后聊新合作的数字。 易科认为2+2的收入将会明显大于谷歌的4，不太乐意多年的绑定。 不过，不管易科和谷歌怎么谈，基础数字就放在这里，也是戚赫和吕振栋的坦白局，百度确实只有国内一个市场，不需要像海外市场那么贵，但再怎么着，也应该参考谷歌的诚意。 再加上，易科和搜狗小兄弟也得有个交代，这份诚意更要好好展现展现才能真正坐下来试试。 可是，百度从第一步就有它自己的判断…… 9月15日，就在戚赫在申城和老板一起欢迎谷歌团队到来之际，他把百度方面的最新情况简要的说了说。 “不行啊，百度没有紧迫感，搜狗还是不行啊。”方卓听完就这一个感觉。 戚赫点头：“是，国内没有能让它有危机感的公司，搜狗差着意思。” 搜狗只是一个小公司，即便得到易科的扶持，现在也只能让百度正眼瞧瞧，而不是产生危机感，谷歌在国外的市场份额差不多和百度在国内类似，但巨头微软始终在这方面虎视眈眈。 从LiveSearch到Bing，微软始终在努力。 今年，同样搭载谷歌的苹果就有消息流出，正在与微软洽谈Bing的搭载。 方卓不清楚苹果会不会被微软打动，但谷歌显然对那边付出的筹码显然不会低于易科这边，同样的，三星方面也与谷歌有着类似协议。 最起码，在今天这个节点，谷歌与御三家都有默认引擎协议的生效，也有力保证着它在移动端的市场地位。 这种地位是用真金白银换回来的，也同样能换到真金白银。 “说起来，微软那边负责Bing的陆奇，你知道吧。”方卓说道，“我之前在硅谷的时候，他来找过我，还提到了默认引擎合作的这个事。” “那要是把陆奇找来……”戚赫的眼睛亮了亮，这不就是最佳的抬价帮手。 方卓不置可否：“先谈谈看吧，毕竟我们和谷歌之间的合作还是比较多的。” 而且，这次是老朋友拉里·佩奇亲自带队飞过来的拜访，不能人家一来，这边站了个微软的对手，那也太不够意思了。 方卓对于朋友还是有一定底线的。 拉里还不同于施密特，为人又多了些真诚。 上午十点钟，谷歌CEO率领的团队抵达位于申城陆家嘴环路333号的易科总部，参观了这个占据重要地位的合作伙伴。 十一点钟，拉里坐进了易科23层的总裁办，私底下表示了歉意。 “方总，我对于施密特在华盛顿的表态一无所知，他在参加那个会议的时候也没和我进行过沟通。”拉里提到了之前一场在华盛顿召开的讨论冰芯的会议。 谷歌董事长施密特发表了立场鲜明的意见。 这场闭门会议的内容在某些圈子陆续流出，总的来说，冰芯被套上了枷锁，也被视为它在纽约上市失败的因素之一。 方卓皱眉又展开：“没关系，我知道这不是谷歌的立场，施密特也不是以谷歌董事长的身份谈话，而是以五角楼的项目负责人身份给出看法。” 虽然，单是后者的身份不能给施密特带来那么大的影响力，但，这事就这么过去吧，他又不能对施密特怎么样，更不能对谷歌怎么样。 总不能把“棱镜计划”公之于众吧？ 那又不是自己的活，又搞不到文件。 拉里看到方总脸上有些诡异的神色，认为他心里还是有抱怨的，只能再次表示歉意后谈到这次过来的话题：“方总，虽然不少媒体都认为易科面临一些发展的风险，但是，我们谷歌对合作伙伴抱有坚定的信心，也愿意用更长时间的合作来证明这份信心。” 谷歌要签四年的合作协议，不是想少付钱，是愿意展示合作的信心。 方卓正色道：“既然谷歌对我们有信心，那就更要尊重我们的发展计划，我们计划在两年之后成为全球出货量第一的手机厂商，到时候再从谷歌那里拿走更多的钱，怎么样？拉里，你对我们有信心吗？” 拉里愣了愣，摇头笑道：“方总，你还真是……” “我很real的。”方卓自我评价，“有时候因为这种性格还得罪人，但是，拉里，易科与谷歌的合作已经持续了将近6年时间，我们不会像苹果那样想着勾搭微软，不光公司，包括我，都希望大家的合作继续愉快下去，你觉得呢？” 拉里觉得方总这个人说话还是挺真诚的。 他想着默认搜索引擎，想着商店分成以及希望推动的其它合作，沉吟不语。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 方卓看了一眼，挂掉了它。 手机坚持再响。 方卓皱了皱眉，有些纳闷。 拉里听着手机铃声，忍不住问道：“方总，是不方便接吗？” 他起身，打算给方总留下单独空间。 “也不算吧。”方卓接通了电话。 他简单的用英文回了两句，提到“谷歌要提前续约”，确认“拉里确实亲自带人过来”。 拉里听了一句就停下脚步，眼睛变得炯炯有神。 “很显然，谷歌想要提前续约，这打了微软一个措手不及。”方卓挂掉电话，没有隐瞒来电身份，“是微软的陆奇打来的，你们公司内部保密不够啊。” 拉里皱眉，不得不提到刚刚听到的友谊之声：“方总，你刚才还说你们不会像苹果那样想着勾搭微软。” 方卓坦然道：“是啊，但是，微软就想着来勾搭我们啊。” 拉里看着方总的表情，沉默一会，赞同道：“方总，你确实很real。” “不要担心，易科一直支持着谷歌，愿意在今后共同前进。”方卓给了表态，对于刚才这通猝不及防的电话也有些无奈。 ——电话里的戚赫：方总，用英文，我是陆奇。 ——方卓：……别搞，我很real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