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实难相信,他们两人居然会是父女关系。
当然,若是看到同样貌美如花的王夫人,就不会这样说了。
此时,王家众人刚刚用完午膳,坐在客厅喝茶。
就见到那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王员外当即心下就很不高兴。
“回禀老爷,西门家的少爷派了人来,说是向小姐提亲的!”
那下人连忙走上前去,将手中的拜贴递了上去,嘴上说道。
“啊?”
一旁的王家小姐顿时就急的俏脸煞白,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纵然身在闺房,却也听说过西门庆的名头。
听到此人上门提亲,当即吓了个半死。
“爹,咱们怎么办?”
坐在一旁的王家少爷王建见状,眉头一皱,放下茶杯问道。
“先稍安勿躁,我看看再说!”
王员外闻言,安慰了一句,打开拜贴看了起来。
里面的内容,无外乎是仰慕王家千金年方二八,而他西门庆与王家门户相当,正好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云云。
“梅儿别怕,娘也不会同意的!”
一旁的王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小声安慰了起来。
“老爷,伱可得想个法子才行!”
王夫人安慰了女儿,又向着王员外急急的说道。
“这可怎么是好啊?那西门少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梅儿要是嫁给他,那还能有好日子过?这可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王夫人就掉下了眼泪。
这时,一旁坐着的李恐问道:“王员外,那西门少爷,莫不就是西门庆?”
王家虽然富裕,但却并没有太大的规矩。
而且,这王员外也并未将李恐当外人看。
是以,就算吃饭用膳,也是喊上李恐一起。
此前,李恐一直没有插话,毕竟他是外人。
只不过,看着这一大家子都有些乱了分寸,他倒是好奇了起来。
若是王员外不同意这门婚事,大可一推了之。
说起来,这西门庆虽然名声不好,但西门家的地位与王家相仿。
说是乡坤,不过是抬举了,顶多算是乡下土财主罢了。
再说,王家少爷可是秀才呢。
难不成,那西门庆还敢上门抢婚不成?
“不错,正是那贼子!”
王建点了点头。
“对方区区一个乡下恶霸,值得你们这样惧怕?”
李恐还是有些想不通,好奇的问道。
“你懂什么,那西门家与本任县令相勾结,若是要对付我王家,不要太简单!”
王建皱了皱眉,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你没听说过?”
“哦?清河县令敢对王家动手?我不信!”
李恐闻言,摇了摇头道。
对方的话,他当然听说过。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这话的意思是指县、州的长官拥有生杀予夺之权,可以使人家破人亡。
在古代的华夏,老百姓并不怕皇帝,也不怕宰相,三公九卿、六部尚书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因为他们不属于基层管理人员。
底层老百姓,最怕的是当地的府尹、知县、县丞、保长,甚至是里正、某某员外,某某大善人。
这些人,才是地方上真正断是非决生死的相公老爷。
他们才是金口玉言,要灭谁的门就灭谁的门,要破谁的家就破谁的家。
中央政府是大唐、大周还是大宋都无所谓,皇帝是尧舜、汤武还是桀纣都没关系,宰相是周公还是秦桧也没关系。
最重要的是,基层是谁?
和村民们息息相关的相公老爷们又是谁?
古时候,地域辽阔,通信全靠人力传送,效率低下。
哪怕下了委任令、安排了地方官,但从中央到地方,说不定得跑半个月。
等到人真的到了,也未必是那个人;
就算是那个人,也未必能够执行上面的政策。
所以,中央朝廷主要是把持大方向,不可能事无巨细,管到每一个地方的所有细节。
所以,数千年来的华夏虽然都号称中央集权国家,但并不能真正意义上做到对地方如臂使指。
时代的大浪潮下,依然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与中央朝廷博弈、对抗、妥协,这就是地方士绅。
他们是‘乡贤’,也是‘地主’,还可以叫‘相公’。
不要小看这些人,这些人要么是富甲一方的地主,要么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要么是世代地方大家族的族长话事人。
在当地,他们拥有人脉、资源和力量,同村同姓几百上千号人,都听他的,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他们甚至不需要中央的册封,就能获得权力,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方豪强。
他们的势力,强大到地方政府,县官县丞保长里正,都得靠他们养着。
他们不但有里子,还有面子,同村同族的人,往往受惠于他们,对他们也是歌功颂德,口呼“大善人”。
这些人把握了真正的权力,有了权力,没有监管和制约,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他们修桥铺路造福乡里,是常事,他们草菅人命欺压乡里,也是常事。
这并不矛盾,因为他们剥削压榨越狠,越无法无天,老百姓越怕他们,更多的地痞流氓就会加入他们成为打手,他们获利就更多,地方县官也会从中收益,成为他们的护身符。
这种势力,这就是常说的土豪劣绅了。
常言说的‘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说的就是这种事情。
他们为什么胆子这么大?
因为山高皇帝远啊,钦差大臣即便带着天子宝剑赶过来,也得好几天。
就算来了,也有很多手段可以对付。
毕竟钦差也是人,也要留着命回去述职。
胆子大一点,钦差也有可能因为客栈失火带着案卷被烧死,晚上散步掉到水里意外淹死。
意外太多太多了。
这一点,李恐自然清楚。
只不过,王家好歹也是清河县的地主老财之一,宗族势力盘根错结。
除非那清河县令失了智,才会冒然对王家动手。
所以,李恐很是不解。
“一个小小七品官当然不敢了,但若是府尹呢?”
这时,王员外接过话头,叹息道。
“府尹?这是为何?”
堂堂一府长官,官居五品,会对一县之地的土豪动手?
李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事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王老爷摆了摆手,显然并不愿意多说。
他转移了话题,说道:“眼下,如何应付西门家那小子才是正事!”
“不错,先将这事给应付过去再说!”
王家少爷点了点头,显然跟他老子是一个意思。
“哦?子曰: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李恐见状,呵呵笑道。
“嗯?你什么意思?居然幸灾乐祸?”
王建怒了,喝问道。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李恐微微摇头,解释道:“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有人大老远的找我麻烦,我很开心!”
王员外:...
王建:...
王幼梅:...
王夫人:...
你怕是喝多了,出现幻觉了吧?
《论语》的子曰篇,没学过也听过啊。
孔圣他老人家是这个意思??
你这莫不是师娘教的吧?
“走吧,人家都已经欺上门来,咱们会会那传说中的西门大官人去!”
看着众人吃惊的表情,李恐站起身来,说道。
“那西门小贼没来,来的是一帮穷凶极恶的狗奴才!”
这时,王老爷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那也没事,天下万事大不过一个理字,我去和他们好好讲讲道理!”
李恐毫不在意的说道。
“讲理?若是这些人能讲理的话,我就不会这么愁了!”
王老爷根本就不抱希望。
“我说的不是道理的理,是物理的理!”
李恐擦了擦拳头,若有所指的说道:“正好,这几日来多谢王老爷收留,我总不好意思一直吃白饭不出力!”
“今天这个麻烦,我接下了!”
说完,他当下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