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欢天喜地的叫嚷声,穿过密密的雨幕,传进姨娘们住的跨院里。
王姨娘坐在窗前的暖炕上看雨景,听到这叫嚷声,气得抓起身边的大迎枕就往外砸。
侍候的丫鬟躲在外间,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
另两位姨娘房里,也上演着同样的场景,丫鬟们缩在角落里,埋首膝间不想看,原本娇美俏佳人的姨娘们,一张俏脸扭曲变形成夜叉。
方姨娘房里却是一片寂静,只有方姨娘一个人的声音。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在屋里团团转,嘴里念叨不休,侍候她的丫鬟坐在门边的小杌子上,一双眼直往外瞧,似乎想看穿那细密如丝的雨幕。
“桂嬷嬷呢?”
“还,还没回来呢!”丫鬟头也没回的颤声回道。
方姨娘冷哼,“那个贼婆娘,不会是拿了我的钱跑了吧?”
听到夫人生了,方姨娘就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肯定是那个叫蓝棠的死丫头搞的鬼!自打那丫头来了,她原顺当的生活就开始起波澜,一开始她没把那死丫头当回事,毕竟那死丫头又不是程家人,就算她是神医的女儿又怎样?难道手能伸到程家来?
还没出阁的闺阁女儿,管闲事管到父亲病人家里的妻妾之争来,说出去只怕从此再无人敢找她爹看病了!
哼!
只是这府里侍候的,全是胆小的,就算她拿出真金实银来打点,也没人敢把话传到外头去。
桂嬷嬷那老货还说什么,这事要是传出去,那死丫头的名声虽会受损,但老爷的损失可能会更大,而且人家只消推说,因为程夫人身怀六甲老被妾室气得动了胎气,她看不过去才会出手相帮,就能将局势整个扭转过来。
方姨娘不信桂嬷嬷的话,可是那老货说的话有时还蛮准的,逼得她不得不信,现在想想,那老货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嘛!她就勉为其难的继续把她用下去吧!她是最后进府的,能找到这么一个可用的老人,实在不易!
能用且用吧!
她却不知,桂嬷嬷当初为何不愿接那件差事。
原因再简单不过,那件事要是传扬开来,传到程分舵主耳中,势必要追查源头,她可不想为了那点钱,坏了自己现在的差事,再有便是,那件事得使人去市井间散布流言,那得把到手的银钱散出去,桂嬷嬷不傻,方姨娘给的那点钱,根本做不到她期望的那样,除非她自己贴钱,可这怎么可能?她是奴才不错,可奴才给主子办事,还要自掏腰包?她巴结讨好这主子,为的是什么?无非是为钱为权。
方姨娘一介姨娘自己手里都没权,能给她一个奴才什么权?
那自是为钱。
桂嬷嬷不想徒劳无功,推拒时场面话说的漂亮,令方姨娘对她甚感满意,觉得她为自己着想,是个好的。
丫鬟却是看清了桂嬷嬷的本性,觉得她不肯接那件差事,八成是嫌弃姨娘给的办事银子太少,桂嬷嬷那人爱财,看到银子,那对贼眼就像饿了好些天的狼一样直冒青光咧!
要不然她这回也不会接下差事了!当着众人的面,给夫人吃掺了迷药的面,这得多大的胆子啊!不过,也不怪,桂嬷嬷敢接下来,生孩子的时候,谁会想到食物里会掺药呢?
丫鬟还没把夫人生了,和桂嬷嬷想到一块儿,她毕竟只是个尚不解人事的十四岁少女。
方姨娘听到夫人生了,直觉就是桂嬷嬷拿钱跑了没办事,不曾想过桂嬷嬷可能失手。
雨幕中,天色渐渐转黑,跨院中姨娘房里陆续点起灯,只有方姨娘屋里,一直是漆黑一片。
王姨娘站在窗前往外瞧,看到方姨娘屋子没点灯,便转头对丫鬟道,“去瞧瞧,别是给气死在屋里了。”
丫鬟掩面轻笑而去。
她们和方姨娘相比,虽比不得人家能言善道,会讨男人欢心,但她们年纪比方姨娘小,又进府比她早,跟老爷的情份比她深,瞧瞧,一样是招惹了夫人,可老爷只让她们仨儿别去夫人那里惹眼,她方姨娘呢?哈,直接就失宠了啊!
老爷都多久不曾搭理她了!
王姨娘不知道,程分舵主真正厌弃方姨娘,是因为她那日未经允许就跑到二门上,当着他下属的面啼泣,让他没面子,她还以为方姨娘是因初进府时,硬要去跟夫人敬茶,惹怒夫人动了胎气,程分舵主才会不喜她。
男人毕竟重子嗣。
她不晓,程分舵主不止重子嗣,还重自己的脸皮子。
丫鬟很快就回来了,“方姨娘正恼着,她屋里的丫鬟不敢动弹,所以才没点灯。”
“嗯,知道了。”
此时方姨娘屋里的灯已经点亮,不过不知为何,王姨娘总觉得那光芒明灭不定,隐隐有种不祥之感。
用力的摇摇头,想甩去那种不适感,这感觉来得太突然,而且就这样一直缠着不走,实在讨厌。
“姨娘,您看要不要去给菩萨上炷香?”
王姨娘屋里就供奉着菩萨,丫鬟一提,她便点了头,由丫鬟侍候着去厢房上香。
朱姨娘和钱姨娘已经开始在自己房里坐立难安,她们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夫人竟然一举生了二子一女,这日子怎么过下去啊!
人啊!还是识相点的好,想到这儿,两位姨娘不约而同,命丫鬟把自己的箱笼全打开来,她们要给两位公子和小姐挑礼,不能对着来,就只能顺着来了!也不知现在才上赶着巴结夫人来不来得及?
蓝棠醒来时,已是半夜,床边一盏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羊角宫灯,让寂静的屋里染上一层暖意,屋外的雨声淅沥不断,她摸摸肚子,肚子发出一阵响亮的腹鸣。
“小姐您可总算醒了。”云珠听到动静,从窗前的暖炕披衣而起,蓝棠朝她摆手,“把衣服穿好了,免得着凉。”
“欸。”云珠笑着把衣服穿好,才穿上鞋走过来。
“我怎么在这里?”蓝棠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扑到暖炕上,然后就不记得事儿了。
云珠先倒了杯水给她,然后才道,“您睡得沉,老爷来了都不知道,老爷说您累过头了,身子有些虚,暖炕虽是暖和,但外头下着雨,怕寒气从窗子进来,这一冷一热的,您身子虚,怕扛不住就会病倒。所以让我们把您挪到屋子中间的暖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