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夫因为蓝忘替自己家遮羞,又觉妻女亏待他,所以对蓝忘特别的好,虽然蓝忘是顶头大上司,可眼下他在自己面前就是个孩子啊!想想自家的儿孙,在他这个年纪都在做什么?
和兄弟们争吃的,抢喝的,在母亲与祖母跟前撒娇耍赖,在夫子面前表现好些,得了夸赞,回头就吵着闹着要点自己爱吃的吃食,好好犒赏自个儿!
蓝忘呢?
他祖母把他交到自己手里,他没能好好侍奉他,还让妻女欺凌他,可偏偏这孩子还在外人面前为他的妻女遮羞?!老妻一把年纪了,全长到狗身上去了!竟连个稚龄幼儿都不如!
女儿,想到女儿,白大夫满脸羞愧,都是他不好,把教养的重担全交到妻子身上,思及女儿小时候的模样,白大夫觉得女儿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全是妻子没把她教好,他身为父亲,却未能及早发现,也有错。
刘二看白大夫不断的自责,忙打断他,“白大夫,我今儿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在这儿自责的,是要你拿出个章程来。”光在这儿自责惭愧有什么用啊!得拿出个办法来,否则那对母女肯定还要作夭的。
“老朽惭愧,与她们母女就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竟然对谷主的遭遇毫无所悉。”白大夫长叹一声,心里对蓝忘的愧疚感暴棚。
“她们母女两个既有心要瞒你,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你发现,再说,白太太掌管家宅多年,底下的人对她自然是礼敬顺服的,她是当家主母,她说的话,她们自是要奉为圭臬,白大夫可不要那些仆妇太过严苛。”刘二慢条斯理的宽茶,边为白家的下人开脱。
可是白大夫听完之后,心里却是一咯噔,白太太管家多年不假,但近年早将家务交给儿媳们去掌理,像这回出门,老家就交给三媳和小儿媳照看,长媳和次媳跟着出门。
下人们礼敬白太太,这话不假,但她们却非她的心腹,她们是白大嫂和白二嫂得用的。
白太太得用的人虽也跟来湘城,不过仅她身边侍候的丫鬟和一个心腹嬷嬷,其他人都留在老家,毕竟三媳妇和小媳妇年轻,有很多事都需要积年的老仆帮衬,还有谁比白太太的人适合呢?
换言之,湘城白家使唤的下人,以白家两个儿媳的人为最,她们不过是下人,哪来的胆子对老主子的徒弟不敬?无非是有人给她们胆子,这人会是谁?答案呼之欲出,白大夫额角生汗,一颗心跳得有些失序,手里的茶盏簌簌抖动,在旁侍候的小厮在刘二示意下,上前接过白大夫手里的茶盏。
刘二则飞掠到白大夫身后,大掌按在白大夫的背上,一股暖流缓缓的从大掌下的背延伸向四肢,白大夫舒服的吁了口气,气息总算缓了过来。
“白大夫别气,别气,小辈们不听话,好好的教她们就是,气坏了自个儿,她们一样没得到教训,万一日后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可怎么是好?”
刘二柔声劝慰,这话里有话,意思再清楚不过,可听明白归明白,白大夫还是很气啊!平日里看这两媳妇,觉得她们还算是懂事明理的,没想到,她们竟然纵容下人欺侮一个小孩子,纵使不知蓝忘是药王谷谷主身份尊贵,也该看在他幼失双亲无人疼惜的份上,多加怜惜才是。
“我没想到她们妯娌两个,竟然是这样的人,对那么小的孩子也毫无怜惜之心!”
“兴许两个白家嫂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白大夫回去也别先急着发火,着人先把事情了解清楚再说,免得错怪了人,回头想要补救就难了。”
白大夫点头,转头就叫自己心腹管事回去查明白来。
心腹管事点点头走了,其实不用查,他也清楚得很,早在丫鬟们骂蓝忘小野种,还故意让蓝忘听见时,他老婆就跟他说过此事,他那时就想跟白大夫说,只是妻子拦住他,说白大夫年纪大了,还有几年活头?日后白家还不是由白大爷兄弟当家,白大嫂可是当家主母。
白大夫过世后,他们一家还得在白家过下去,断然不能得罪她们妯娌,否则白大夫一旦撒手人寰,他们一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刘二看心腹管事的背影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白大夫看了忍不住问,“刘大管事,我那管事可是有那里不妥?”
刘二闻声回头,对白大夫笑了下,道,“没有,只是见他似对阿忘被人欺负的事情并未感到惊讶,所以觉得有些奇怪。”
白大夫心说,你嘴角的笑先收起来,再来说这话才好,明明就觉得心腹管事有问题嘛!
白大夫为人看病三、四十载,多少豪门富户家的争斗,他是一眼就能看透的,刘二虽未明说他那心腹管事有问题,可光是故意在自己面前,盯着管事背影瞧,还露出那抹怪怪的笑容来,叫他不对心腹管事心生疑虑都不成。
白大夫想了下,很快就想通了,“只怕谷主被欺一事,他早就从他妻子那里知道了,只不过为了他一家往后的日子,所以瞒下没跟我说。”
刘二见白大夫心眼清明,便不再打扰,送走刘二之后,白大夫打发人收拾自己的箱笼,自己则避到旁边的暖阁去。
暖阁里头,书案、书架齐备,书架上满当当的书籍,他上前抽了一本出来看,竟然他心心念念多年却遍寻不着一本医书孤本,这书是前朝太医院院判所著,这位崔院判侍奉天盛帝国开国皇帝终老,医术高明,且为人豁达知交满天下,有人说,他之所以能从太医院全身而退,与他的心性有很大的关系。
也有人说,这崔院判为人机灵不说,更重要的是他那张嘴很会说话,死的都能让他给说活来,天盛帝国的开国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父子两,都被他哄得服服贴贴的,太宗皇帝甚至让他在太祖皇帝驾崩后,从容自宫廷中全身而退,
崔院判也是个知事的,他写的这书行医录,并未把宫中贵人们的病例列入其中,而是将他年轻时在外游历,及从太医院退下来后,在全国各地行医时,所遇上的各种疑难杂症记载下来。
太宗皇帝大度,可他的儿子却不像父祖有雅量,纵使崔院判没把皇帝、嫔妃们的病史记于书中,他还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崔院判的行医录定为禁书,但凡发现有收藏者,则抄家流放,印制该书并广为流传者,杀无赦。
因为如此,白大夫虽知有此书,却一直无缘一见,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
兴奋之情渐渐消退之后,白大夫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太对……他拿起行医录,仔细翻起书页却未详看内容,这书乍看之下与一般的书籍没什么两样,可是他总觉得有那里不太对劲。
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在书页上看到一个暗红的印记,这是私人藏书常见的印章,不过这个印记却有些不同。
这是皇帝御印。
是……天盛帝国太宗皇帝藏书御印!!!
这,怎么会?难道是当年天盛帝国灭亡后,从皇家宝库流落出来的?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当年天盛帝国灭亡后,整个中州大陆除了天灾就是人祸,就算赵国皇室当初一直守在天盛帝国的帝都,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天盛帝国皇室宝库不曾遭人盗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