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夜大爷来的时候,马文池已经离开万树山庄,由秋意伯亲自送出去。
安有鱼找到夜十一,很是不明白:“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刺激到你师父了?”
夜十一满脸无辜:“怎么了?”
“怎么了?!”安有鱼声调略提,她觉得她徒侄这一脸演技简直是登峰造极啊:“依我对师弟的了解,依他对你这个徒弟的看重,倘不是你说了什么话儿刺激到他,他会在这个时候半声不吭地独自离开山庄?”
夜十一眨眨眼:“没半声不吭啊,师伯不是知道么,我还让秋意伯送送师父,直送出万树山庄的范围。”
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师父的安全,万树山庄能成不祥之地,可不是没有理由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安有鱼真是被夜十一这副狡黠无赖的模样气坏了。
夜十一放下手里的书,这是她自静国公府带过来的,看一半,还有一半没看完:
“师伯,我的事儿,师父最好不知道。不知道,才能最大程度保障师父的安全。师父一直问,我没法说,我就说了句气话儿。师父大概被我气狠了,才那么急匆匆走了。”
又歪了歪头问安有鱼:“我把师伯拖下水,倘真出了事儿,师伯会不会怪十一?”
先前她就想过,紫晶手珠一旦请安有鱼帮忙验毒,那安有鱼的命运必然会紧紧与她相连,方太医亦同。
她虽然尽最大的努力在掩盖方太医与她师伯接触过紫晶手珠这一事实,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她所面对的是大魏之主,她的皇帝舅舅,厂卫无孔不入,她掩盖不了而曝光,不过是时间问题。
安有鱼恼着的神色一顿,转了大半天圈,指着夜十一质问了半晌,她终于在榻另一边坐下:
“初时我应下你,查验紫晶手珠里的毒,也知道牵涉甚广,你能实言同我说,是信任我,我很高兴。医者能制药,便能制毒,对于毒,不止我,方太医同样大感兴趣,倘真能从紫晶手珠里得到突破,知已知彼,多了解一种毒,对日后医术而言,是有帮助的。什么拖下水,你我师伯侄,何需说这种话儿?何况,我孑然一身,生生死死,唯一人罢了。”
她无亲无族,生一个人,死一个人,没什么可怕的。
夜十一指着她放下的书:“师伯知道我为何偏爱看这种话本野记么?”
“乐趣多?”话本野记,除了医书,安有鱼也会看,多少了解一些。
“对,比正儿八经的书乐趣多多了。”夜十一没想她师伯倒是与她有相同的见解,“世间多少是非,多少黑白,多少正史尚不如野史。史记,自来只为胜者存在,后人想要知道败者不在史记上的另一面,通常只能在野记外史中寻到一些蛛丝蚂迹,从中剔除出虚假,找到真实。”
安有鱼道:“也并非所有史记都会失实。”
“自来皇室操戈,争的都是皇位,兄弟相残,因着互为挡路石,白骨铺就的皇座,是踩着多少人的肩膀,方一步一步踏上的九五之尊。”夜十一当然知道安有鱼所说的并非所有史记都会失实的事实,“师伯,十一就是不明白,母亲不是大魏皇子,而是大魏公主,大魏自开朝立国,从未有女帝之例,母亲也无开先例之心,何况那时皇帝舅舅已经坐稳皇位,母亲怎么就碍着皇帝舅舅了?”
怎么就导致皇帝舅舅要毒杀她母亲!
安有鱼看着越说脸色越沉的夜十一,知她徒侄已试过永安帝,知永安帝并非无辜,徒侄说的这些,她能明白话中之意,可她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