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肆被数落得低下头,埋着脑袋没脸见夜十一,手倒是听话,伸出去摸到酒杯,端起拿到嘴边,一熘便喝光了。
她闷不吭声的。
夜十一瞧着叹了口气儿:“《史记·秦始皇本纪》载:‘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取陆梁地。’,《汉书·晁错传》又载:‘秦之戍卒,……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
提及赘婿,王肆晓得长姐是在同她说她与夜祥之事,埋着的脸一下子抬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夜十一。
“《汉书·贡禹传》中说:‘孝文皇帝时,贵廉洁,贱贪污,贾人赘婿及吏坐赃者,皆禁锢不得为吏。’,唐时《史记》中亦有言,司马贞索引:‘赘婿,女之夫,比于子,如人疣赘,是馀剩物也。’,颜师古补注:‘谓之赘婿者,言其不当出在妻家,亦犹人身有疣赘,非所有也。’。”
夜十一接连引用了数处各朝各代对待赘婿的看法与做法,而后方总结道:“赘婿不得为官,此便也罢了,夜家二爷本就志不在仕途。然而,不管是哪朝哪代,虽然后来赘婿滴戍之律法被取消,世人对赘婿的贱视仍旧如故,视赘婿与犯官、逃犯、商贾一般,甚至视之与佣奴无异,可见赘婿的地位之低下。在我们大魏,看待赘婿的目光,虽比过去的朝代要宽容许多,但不得不承认,其贱视仍旧存在。”
言罢,她自顾端起果酒浅尝一口,又拿起桂粟糕吃将起来。
王肆在夜十一缓缓而道的一字一句之中,脸色越来越白,长姐所言的这些,她都听得明白,亦能懂长姐所要她懂得的道理,可……
“长姐,我记得都察院的汤左都御史的嫡次女,阮若紫便是招婿上门,为母族阮家承继香火,那赵氏子赵泯便是主动自愿成为赘婿的,赵家也是同意的。”闷闷不乐的数日中,王肆也想了许多,也打听了一些关于赘婿的事情。
赵泯与阮若紫成就的姻缘,便是她打听出来的最能拿来说道说道的例子。
夜十一挑起眉,搁下糕点,接过难姑从旁递过来的湿帕擦了擦手,道:“那赵泯乃商户子,赵氏子出身低微,故而即使丢些脸,他也能不管不顾,赵家不过一商户,能攀上阮若紫此都察院首官之女,自此不管是赵泯还是赵家,皆能倚靠汤家此世族大家,与阮家此书香门第,此后更上一层楼,何乐而不为?纵然世人会对赵泯指指点点,却也不无羡慕,更甚者乃至嫉妒。”
“而夜祥出身静国公府,其祖父乃国公,其父乃吏部左侍郎,其母亦是高门贵女,他堂堂公府公子,就算夜家这些年式微,其出身也是摆在那儿的事实。”
她目光中显露出对王肆的微微失望:“小肆,你如何能把商户与公府相较?祖父所教,我所教,你都学到哪儿去了?进京后所受的教训,莫不是过去了,你便忘个一干二净不成!”
“那赵氏子能成赘婿,赵家与他不过是丢脸些,实惠却是多得很,且能借着汤阮两家一改赵家子弟于日后的根本。若是争气些,指不定还能弃商从官,自此更进一步,让赵泯所属赵氏庶出一脉的子孙,和赵邺所属赵氏嫡出一脉的子孙一般,也能出个与赵知府等同的能人!”
“而夜家子若成赘婿,堂堂公府儿郎并不输与琅琊王氏女,纵然眼前声势稍弱,但夜祥只要一日还是夜家子孙,他便不能成为赘婿!他若成赘婿,那便不仅仅是在给静国公府抹黑,是在给夜家丢脸,更是书进夜氏族谱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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