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艾米娜的这“一急”,“钟老板”江昌忠早就迫不及待了。眼看绝佳时机已到,他屁股底下,像安装了弹簧一般,“腾”地一下,从座椅上弹跳了起来,身手敏捷得像一只猎豹。几步就奔到了崔莺莺的病床前。中年女护士拜托他,帮忙 ”看看 ”崔莺莺。他不负重托、不辱使命、不计报酬,仔仔细细、目不转睛地 ”看 ”着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的崔莺莺:绷带之外,只露出了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脸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一道道带血的伤痕,显然,是在翻滚下山时,被山上的灌木、树枝,划伤的。忽然,他有了一个联想,联想到前不久与一位生意上的朋友一起喝茶时,朋友的一段话:
朋友指着喝茶的瓷盅,对他说:”你看你看,茶盅上这儿密布好似蜘蛛网的裂纹,叫做开片,又叫做冰裂纹。”
开片,原本是瓷器烧制过程中,瓷坯与瓷釉膨胀系数不同,焙烧冷却时,釉层收缩率过大,而形成的瑕疵。久而久之,人们看习惯了,原本的瑕疵,竟然变成了一种瑕疵美,反而认为:开了片的瓷器为上品,没开片的瓷器是下品了。
此时此刻,“钟老板”看着崔莺莺的小脸蛋,密布的伤痕,仿佛瓷器上的冰裂纹,让这个让他熟视无睹的面孔,别有一番另类美!他的目光,竟然驻足于此,久久不舍得离开。
理智,唤醒了“钟老板”江昌忠的痴迷与花心,以及变态的审美。“快快快!耽误不得!赶紧行动!”脑子里一个急促的声音在呼唤!
“钟老板”江昌忠伸手轻轻抚摸了几下崔莺莺好看的脸蛋,突然改变成了重重的拍打。嘴巴凑近崔莺莺的耳边,压低声音喊道:“嗨!嗨!别睡了,别睡了!待会儿,让你一次睡个够!长睡不醒!”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崔莺莺哪里睡得着?!病房里的动静,“钟老板”与护士小姐的对话,一字一句,她全都听进了耳朵里。只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加上止疼药物都有催眠的作用,她觉得昏昏沉沉、疲乏无力,闭上眼睛“假寐”而已。
听见“钟老板”的呼喊,崔莺莺情知,准没好事。她无奈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立马见到了一张凶神恶煞般的脸,吓得她浑身一激灵。她转动眼珠,四下一看,确认护士小姐已经离开了病房。而她,就像放置在砧板上的一条垂死的鱼、就像捆绑在杀猪凳上挣扎嚎叫的猪、就像被人掰住了双角的待宰的羔羊,命垂一线,任人摆布!
眼下的处境,她甚至不如鱼、不如猪、不如羔羊!鱼还可以在砧板上最后蹦跶几下,她却脊柱严重受伤、肋骨、胯骨骨折,一动也不能动弹!猪还可以在临死前尽情地嚎叫,向无情的屠夫表达憎恨和抗议,她却不行,她怕,她怕呼救声还没喊出口,就被屠夫掐断了喉管!羊还可以用下跪、用流泪、用示弱,企图唤醒屠夫的同情心,奢望免此一死!她却不行。她知道,眼前面对的,是铁石心肠、乖戾残暴的屠夫,他从打从娘胎里钻出来,就只有蛇蝎心、没有同情心!她知道,自己的眼泪,不仅不能成为自己的免死牌,反而会成为这个天杀的屠夫,痛下杀手,并且获得快感的兴奋剂!
更何况,此时此刻,崔莺莺的心里,早已没有了悲哀,只有仇恨!没有了悲哀,何来眼泪?!既然哀求无益,何必低三下四?!
自从在金山上,“钟老板”恶狠狠地推了自己两掌,崔莺莺就知道,这个“钟老板”没安好心,他已经把我崔莺莺当成仇敌,不取走我的性命,绝不会罢休。现在,他又追踪到医院里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唯一的目的,当然是要我死!我不死,他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