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齐待到天黑,仍浑然不觉。有人提醒她,要关门了,她才浑浑噩噩走出来。
山风很大,吹得人浑身发冷。
洛齐打了个冷战,抱着胳膊去看公交车牌的字。
有人按了喇叭,叫了声洛齐。
洛齐默默走过去,带着一身湿冷进了车子,还没坐好,一件大衣兜头套下,把她包了个严实。
乔熠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扶上她的手,冷得冰一样。
乔熠皱了皱眉头。
车子开了几分钟,在路边停了下来。乔熠下车买了一杯黑米粥,插好吸管送到她手里。
等待洛齐喝粥的间隙,他又翻出一包晕车贴,撕了包装盒,取出一片,看了看她小腹,却无从下手。
“大冷的天穿什么裙子!”
洛齐咬着吸管不说话。
“转过来。”乔熠边说边把那件外套扯下来,然后摸到她右侧腰腹处的链条,拉开了,伸手进去,把晕车贴贴到她肚脐眼上。
做完这一切,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乔熠听到吸管“咕噜”的一声,知道她喝得差不多,便准备启动车子。
洛齐这时开口道:“哥哥,这一切都是瘦七逼的,我帮你跟叔叔阿姨澄清好不好?”
“不必。”
“可是叔叔阿姨一直在怪你,明明不是你的错…”
“那你觉得是谁的错?”乔熠挑眉反问一句。
“瘦七逼你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
洛齐顿时哑口无言。
“今天是谢庭芳忌日,对吧。”
洛齐轻轻点头。
乔熠看她一眼,继续说:“今天也是大宝小宝诞辰。”
洛齐睁大眼睛。
“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我也觉得,甚至四年前孩子们出生的时间,与谢庭芳停止呼吸的时间,相差无几…”
洛齐捂着嘴哭起来:“你别说了!”
乔熠没听她的话,继续说:“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每分每秒,有人欢庆新生,有人家破人亡,没有谁能逃掉,就算是谢庭芳。如果有轮回,或许他早已投胎转世,重新开始,就算他不肯投胎,围着你阴魂不散,那他看到你这副样子,他就会开心吗?人一生不过短短百年,你用剩下的80年沉浸在回忆中,可这样有什么用?他能起死回生?你有没有换位思考过,你痛苦,别人也跟着痛苦,你生病,多少人围着你照顾你,被你的情绪牵动?”
洛齐抬头,看向乔熠。
“不止我,杨家几口人,我爸妈,我爷爷,叶柄一家,还有你的同学老师…”
“哥哥~”洛齐拉了拉他袖子,他一动不动,眼眶红得吓人。
“洛齐,我允许你怀念谢庭芳,但凡事都有个度,我希望你明白,人死不能复生。”
“我知道的”洛齐擦了眼泪,伸手抱住他的腰,“哥哥,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乔熠喉头动了动:“好。”
车子继续往前开。
车上暖气足,加上喝了粥,她很快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短暂的梦,梦里依旧是青光白日,谢庭芳裹在一片亮光中,身形模糊。
她第一次在梦里清醒地意识到,她的大学霸已经去世了很多年。
她觉得鼻子很酸,想哭,哭不出来。
谢庭芳说,洛齐,你已经放下了,我也该走了。
洛齐不明白,想问,却始终说不出话,她伸手想拉住他,触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她不肯放他走,拼命追着他的身影,可是无论她怎么跑,她始终在原地踏步。
就在她急得掉眼泪的时候,有人握住她手腕,用力把她从梦境中剥离出来。
洛齐猛地一蹬脚,从梦中惊醒。
乔熠正用热毛巾给她擦拭身体。
她的手腕被乔熠轻轻抓着,热毛巾顺着手背移到掌心。
手腕那里曾经戴着谢庭芳送的骆驼骨手链,那几乎算得上他们定情信物,可她苏醒了那么多天,竟一直没想起过那串链子,甚至把它弄丢了。
原来她也在慢慢接受男孩已经逝去的事实。
洛齐把视线转到乔熠身上,乔熠在拧毛巾,水珠落在盆里,噼里啪啦。
“刚又做噩梦了吧。闭眼,给你擦擦脸。”乔熠习以为常,把热毛巾捂在她眼睛上。
她无声哭泣,眼泪都被热毛巾吸走了。
乔熠以为她闹脾气,拿开毛巾,挑眉看她。
她睁着眼,眼泪顺着眼尾流到耳根。
“怎么又哭了?”乔熠帮她把泪水擦掉。
她没说话,眼睛睁得大大的。
知道她被魇住了,乔熠背过身,掏出一瓶东西,倒了两片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