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葫芦略微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向云端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还是回答道:“看过的。”
在木葫芦小时候,看蚂蚁是他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他不光是看蚂蚁,还会将很多蚂蚁碾死。
只有这样,才会让他觉得他还是活生生的人,有着决定蚂蚁生死的力量,这让他很快乐,会觉得自己很强大。
因为,他见过太多的人死,小院子中,每个月都会死几个乞儿。
多是被人打死的,还有被折割后熬不过死的,冬天被冻死的,饿死的,怎么死的都有。
那时候他太弱小了,死亡一直在他身边徘徊着,从不曾远离,他周边所有的同类,都比他强大,都可以像捻死蚂蚁一样捻死他。
“那你看蚂蚁打架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想法么?会去帮其中一只蚂蚁么?”向云端又接着问道。
“或许会,看心情。”木葫芦接着回答道,随后他立即愣住了,他明白了向云端的意思,在向云端眼中,自己也好,郭士义、青眼虎之流也罢,都不过是蚂蚁一样。
“嗯,我今天没心情。”向云端接着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让木葫芦后背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到得此刻,他才知道,今日他能活下来,是有多么的侥幸。
若是向云端有心情,那杀死自己,或许真的不比碾死一只蚂蚁来的费力多少。
“而且,我不喜欢那个人,他与我谈条件,让我帮他杀人,让我很不舒服,我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得出来,他拿我当傻子一样看待,就好像我看我的小师弟,我总觉得他是傻子,就算郭士义今天不死,我可能也会在某天杀了他。”
说到这里,向云端停顿了下来,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木葫芦当然不会去打扰他。
不过此时木葫芦内心之中也是千端万绪,他也和向云端谈了条件,只是没让他杀人而已,他当然不会傻到去问向云端,为什么自己和他谈条件,他没有杀自己。
可能是,他没有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去看向云端吧,木葫芦虽然想要骗向云端,但从向云端出现那一刻起,他在心里就对向云端充满了敬畏的。
而且这件事真说起来,也不能被称之为骗,毕竟是向云端求着自己想学窃术的。
过了许久之后,向云端才接着说道:“我没出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是这几只蚂蚁中最弱小的,我想看看你会怎么做,最终是否会存活下来。”
说完这句话,向云端低头看了木葫芦一眼,“你出手杀了郭士义之后,我很是有些欣赏你,心狠手辣,出手毫不留情,这是师父让我做到的,可惜,我现在还做不到,我正在努力学着去做。”
向云端微微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本来我想的是,在你敌不过他们的时候,出手救下你,只是我也没料到,那三个人也会死在你手里,最后活下来的人,竟然是你。”
“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也是人性使然。”木葫芦叹息一声,少年老成的说道。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城门口,此时已经入夜,城门已闭,正常已是无法入城,不过有向云端在,入城倒是没任何难度,向云端脚下一点,便悄无声息的飘过护城河,越过城墙。
汨云城很大,长近十里宽三里有余,内外城共有城门十三道,向云端带着木葫芦从东城入城,郭士义安置向云端的地方在西城,他们要横跨整个汨云城。
这个距离可是不近的,可是进入城中,向云端便不再飘行,而是慢步走在城中,汨云城是商业繁荣的城市,所以也并无宵禁之说。
“你为什么不飞了,这样能快一点。”木葫芦看向云端慢慢的走着,忍不住的说道。
“这城里来了很多修士,城中本就有修士家族,镇城使也在,我不想惹麻烦。”向云端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木葫芦听闻此言,心中骇然不已,向云端说的话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什么修士,修士家族,镇守使,这些他连听都没听过。
他此时才发现,他活在这汨云城中,实际上对这汨云城却是从未真正了解过。
也是此时他才发现,凡人真的如同蝼蚁,活的浑浑噩噩,对于那高处的存在,真的是一无所知。
木葫芦本来还想继续追问,可是见向云端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也就把心底的疑惑压了下来。
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话,向云端带着木葫芦来到郭士义安顿的院落,院落在西城比较偏僻的地方,也并不是特别大,是个两进的院子,但胜在优雅清净。
向云端随便找了个房间,让木葫芦住下,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木葫芦今日可谓是又累又惊,刚刚还没感觉到什么,这一躺在床上,疲惫感,虚弱感瞬间涌了上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木葫芦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身之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睡床,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睡得如此舒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