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怔住了。
男孩一身衣服被雨淋湿了,显得脏兮兮的,一张小脸还沾上了不少泥垢,只有一双眼睛依旧乌黑明亮,清澈动人。
他认真地说:“我帮你。”
——我帮你。
明明是最普通的话语,但当在这个下午无人帮扶的雨后,便显得格外可贵。
大娘想起她那只会向他伸手要钱的丈夫,想起她那早早夭折的孩子,想起被丈夫抛弃时邻里给予的不堪眼神……
有的人明明可以伸手却偏要转头离开,有的人早已千疮百孔,却仍旧想着拥抱别人。
时辰到了,该放学了。
纪礼在学堂门口的屋檐下站着,看着旁边孩子们带着欢喜的笑容朝门外走出,他苍白着脸,无声地流着泪。
都说鬼是感觉不到温度的,可他觉得很冷,浑身都冷。
“纪礼?怎么不进来躲雨?”
不知何时孩子们都已经走完了,先生刚好准备出门往纪李家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却在出门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他,一时间十分惊喜。
“先生……”
纪李薄薄的身躯站在屋檐下,饱受寒风侵袭,却再也感受不到温度。
纪礼抬眼看向先生,哑着声音,衣袖不停地滴着水,眼睛一如既往的漆黑,他盯着先生,轻轻问道,“您能给我念一遍《道德经》的第十四章吗?”
“你下次来,我就教你这一章了。”先生笑道。
纪礼眼光软和下来,他眨着眼睛,像往常一样扯了扯先生的衣袖:“先生念嘛……”
“好。”先生微微弯着腰帮他擦拭脸上的水珠,牵起他冰冷的手,带着他往屋里走,眉头拧紧,“你的手很冰,你现在很冷对吗?先回家吧?”
先生神情自责,脱下自己的外衫,笼在纪礼小小的身上。
纪礼紧紧攥着身上的长衫,微微垂着头,神色既委屈又难过,但再抬起头来,还是神采奕奕:“没关系的先生,我想听您讲完。”
先生无奈摇头,便只得再次举着书在他身前,认真地授业,声音清朗醇厚。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 ”
纪礼坐在学堂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先生,眼里满是孺慕之情。
如同往时的无数个日子。
但只有他知道,这是最后一节课了。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先生将这一课教予他之后,在帘窗旁侧一边听雨,一边听纪礼自己平仄分明地朗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