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功夫,那鬼婴儿已经缓了过来,慢慢从地上飘了起来。
叶窈娘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地,手下是黑夜中金光闪闪的镇压法阵。
她努力压制这法阵,唯恐伤了员外夫人,连忙开口:“张员外,来不及了,拦住你家夫人,我要松手了。”
张员外一听,立马跑了过去,用力推了阿颜一把。
阿颜来不及反应,便被一下子推出了法阵。
恰好这时,鬼婴儿又笔直朝着叶窈娘扑了过来。
“破。”
千钧一发之际,叶窈娘手利落的一松,法阵顿时像金钟罩一样将鬼婴儿网在法阵之内。
那鬼婴儿在里边横冲直撞,惨叫连连。
阿颜见状,立马跑到金钟罩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乖宝,你怎么了?乖宝不怕,为娘现在就把你救出来!”
她用尽全力去捶金钟罩,一下又一下,可是无论她捶多少下,都无济于事。
这金钟罩,若非阴阳师收回,普通人与鬼魂都是破不得的。
“阿颜……”
张员外看见这一幕,其心痛无以言喻。
他何尝不爱他的孩子?他作为一个父亲,还没有履行做父亲的责任,便承受如此丧子之痛!
他也是无可奈何,他不忍看到阿颜如此沉醉于此,自欺欺人,永无宁日!
阿颜听到他的呼唤,恶狠狠的转过头,一把拽住了张员外的衣领,扇了他一巴掌。
“你这个畜生,对自己的亲生孩子如此,你还是人吗?”
张员外不敢说话,任由她拽着,表情痛苦万分。
叶窈娘叹了一口气,这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的交给黑白无常就可以了。
“收。”
叶窈娘大手一挥,那金钟罩立马缩小,连带着鬼婴儿,随着叶窈娘的指尖流转,最后装进了先前张员外所准备的陶罐。
叶窈娘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的纸符,上边画了镇压符咒,把罐子封了起来。
“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你这个黑心道士,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出来,你这样做不怕遭天谴吗?”
阿颜松开了拽着张员外的手,她一步一步朝着叶窈娘走来,如一个幽灵一般。
“佛有佛法,事有定律,我有没有做错事,自有老天来决断,而并非你来决断。”
叶窈娘抱着陶罐,一步一步的朝后退。
“自有老天来决断?好一个自有老天来决断!既然这样,那你凭什么来替我决断?我与我的孩子和你并无恩怨,你为何收走我的孩子?你快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阿颜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叶窈娘见状立马一个箭步飞身上了房檐,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能躲就躲,切不可和员外夫人发生冲突。
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可怜母亲。
阿颜尝试了几次都爬不上这屋檐,她没有叶窈娘身上的功夫,自然爬不上来。
她泄了气,转头看向张员外,然后开口:“你帮我爬上去。”
张员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这样看着她。
“阿颜,道长她收走乖宝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阿颜突然仰天大笑,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为了我好怎么会让我们母子分离?她生过孩子吗?当过母亲吗?知道失去孩子是什么滋味吗?”
她笑了一阵,干脆瘫坐在地上,低着头。
叶窈娘被她说的有些惭愧,她未曾生育,不知当母亲是何滋味。
阿颜笑完,盯着张员外的眼睛。
“我与你成亲,十年未曾有孕,受尽了多少嘲笑?他们都笑我不能生,是下不出蛋的母鸡,你知道我这十年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这些年,我用尽了各种方法,什么药都喝尽了,后来啊,在一个江湖郎中那里,买到一个药方,喝了以后终于怀孕了,千盼万盼,怀胎十月,生下了男孩,你还记得你当时有多高兴吗?”
“我为了好好照顾乖宝,事事亲力亲为,不让任何奴才碰他,他没日没夜的哭,我就每夜每夜的熬,头发都快掉光了,熬成了黄脸婆,脸一下子像老了十岁,每日累的浑身疼痛,但是看见他日渐长大,我一天比一天高兴,他那时候天天冲我笑,白白胖胖的,都十个多月大了。”
说到这里,阿颜还笑了出来,但是她眼睛里都是泪水。
“再后来啊……再后来他就病了,突然就病了,我带他去看郎中,郎中说他是胎里不足,治不好,能活一日算一日,我不信,到处去带他看病,整个京城的医馆都被我跑遍了,所有大夫都说他治不好。”
“后来,他就不吃东西了,怎么喂也不吃,一个月的时间就死了,他咽气的时候,没有声音,小手冰凉,脸也煞白,身体一寸一寸的凉下去,我怎么都捂不热,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阿颜哽咽了,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打湿了地面。
张员外也留下了两行泪水,他蹲下抱着阿颜痛哭了起来。
“真感人,可惜……”叶窈娘就这样坐在屋檐上,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你可知道你这孩子是如何死的吗?”
张员外抬起头,眼睛通红的看着她:“他是胎里不足,病死的。”
叶窈娘摇摇头:“话是没错,但是我瞧员外夫人身体很是康健,孩子为何会胎里不足,难道你不奇怪吗?”
阿颜闻言,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猛的抬头:“你什么意思?”
“员外夫人,你应当是个聪明的,我给你提个醒,郎中不能乱看……”
叶窈娘话音又一转:“药也不能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