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入夜,瓷白时分。
我睁开了眼,窗外飘来萤光,发光鱼绿幽幽地游荡在医院四周。按时巡逻的水灯笼带着柔和的暖光潜行在门外走廊,是深海里为数不多的光。
水灯笼是一种会动的光源,在海面上,每当夜晚降临,就会成群结对地从空中,从云层里飞出来,然后各自散开。它们发出幽蓝光芒,遮掩耀目的星星。
直到新的一天再度开始……
而在深海,夜是常态,水灯笼换上了柔和的暖光,或是醒目的白光。
在我小时候,我曾抓过一只水灯笼,哥哥说,那是妈妈从星海回来看我了……
!!!
又一次睁开眼睛,林子玲伸手拨开停在自己脸上五彩斑斓的水母,被自己的梦吓醒。她坐在床上。那一挥手,水母走开的同时,白银之花浮现其后。
而阿诺蔚蓝的星星眼则好奇地嵌于面板之上:【守护】亦或【原罪】?
一看见它,林琳就想到自己昏迷前,抢救时,那几分钟的混沌,只觉自己似乎被什么割裂了,身体一分为二,灵魂一分为二。
一个还是林琳,另一个则变成了林子玲,但我从不认识什么林子玲!
白银之花飘红在无尽的梦魇之夜。
阿诺的眼一步步开出血红的花,一双透蓝的手从花镜中朝我伸来,它想抓住什么,又想带走什么?!
!!!
“哈~”
林琳睁开眼睛,短促地喘了一口气,胸腔强震的刹那,十指连心地疼。
好难受……
难受到想哭,但眼睛却不愿流泪。
这具身体不属于我。
但我能感知她的疼痛。
就像她时刻陪伴在我身侧。
我忘了她的名字,但总有一天,她会再一次告诉我吧。
这里是个五人病房,我醒来时旁边的床有人在轻声吟唱。歌声不太好听,她也气若游丝,我知道她是谁。
我躺着的这张床是医院特地给我留的,因为我得了很奇怪的病,需要经常来医院,然后吃药打针,验气补灵……
对了,我跟她有约定,我不能讲出她的名字,但她有个好听的绰号“宵歌”。因为她只在晚上轻声吟唱,往往一唱就是一晚上,所以叫“宵歌”。
我们已经送走两个战友,对面的床清空好久,陆续有人来,又被转去其他房间。前几天来医院领药,医生说,我很快也要转走。之后,这里就剩下宵歌了。
可能睡过一个下午吧,晚上的林琳精力充沛。在宵歌的陪伴下,她决定勇敢一回,直面困难自己动手,然后解决问题!
“阿诺,阿诺,快出来。”
闻声而动,白银之花倏地惊艳此夜。
花心中间不再是梦里诡异的圆镜,而是一片蔚蓝的湖泊,湖泊四周,六瓣花叶各有六个词。
【勇敢】【善良】【勤劳】
【孤独】【忧虑】【懦弱】
每隔一会就换个字,它们又是新词。
阿诺从湖泊中跃出,银白的人身,蔚蓝的鱼尾和眼睛。长发及腰,银光柔和。
“哇~你好美。”
“惩罚结束,我们重来一次吧。”
阿诺说话时,五色音符从四面八方汇聚,冲破文字的笔画曲直,在单行线上跳动,起舞歌唱!
那歌词正是《诺拉兴》,而歌声则是宵歌的吟唱,我的“林”字仍留在那儿。
签名签一半才反悔的我……
就像歌唱了一半的歌手突然失声。
让人无法忍受。
提起笔,我将“琳”字,将我的名字郑重写完,然后由衷喜悦:“我爱你。”
眼泪不知觉地落下,尽管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的声音,它知道,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