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间，已是一周后。
小稚果站在树影下慢悠悠地踱步，鼻梁痛感阵阵，不得不拿出镜子看，动了动嘴唇，无声地放几句狠话，而后撕开止痛贴贴上。
这是聿京希送的，三天前路遇言云七受伤后恰好与办事而过的聿京希打上撞面，带他去了那间食堂，临走给了一盒止痛贴说估计用不了几天。
他道过谢后问能使人变身份的药剂还有没有多余的，聿京希说她那实验室只备五瓶，已经没有了，但过一个月会给留。他特意说留两瓶，具体原因不讲，聿京希没问，点头就答应。
看着聿京希远去的背影，小稚果突发奇想，跑上去拦住她，问道：“学姐，我们能做朋友吗？”
聿京希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淡然说：“可以，但不要指望药会因此便宜。”
“没有，我没那么想，我只是觉得学姐是个很好的人。”
“算是不用报恩的正当理由么？”
他怔了怔，自己一直给人的印象是这样吗？
“开玩笑，”聿京希揉了把他的脑袋，“走了。”
“欸，那个学姐，我们可以拍张合影吗？”
“理由。”
“表现出学姐很喜欢我的样子，给我姐姐发，气她。”
之后他将照片发过去，结果换来二十多个孩子叽叽喳喳吵着要嫁给怀幸的视频，反而更郁闷了。
小稚果看着镜子中的彩色止痛贴，心想聿京希是不是她们中的一员？她的眼神那么坚定不移，做事井井有条，据说成绩一直是年级前三，一定可以向她学到很多东西。
忽然间，他看到一位勾汜生走来，立马正起神色，迎上前道：“学姐你好。”
勾汜生吓了一跳，小声说句你好。
“这是我新买的水晶球，这是以前坏的，没有拼好，真的很对不起学姐。”他拿出两只水晶球，一只上面密密麻麻的裂痕清晰可见。
“没事。”勾汜生接过东西就急匆匆想离开。
小稚果审视着她，出声拦住，问道：“我还想请学姐吃饭赔罪，可以吗？”
她却直接拒绝：“不用，我不饿，还有事要做，再见。”
“好吧，学姐慢走。”
小稚果若有所思，她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主人，把收拾下水道的工作转让信息拜托那位学姐发布么？”
“嗯，我的话没人来。”他摇摇头，“走吧，回宿舍。”
在学院的日子一如既往的糟糕，小稚果努力控制习惯一切的心思，反对所有不平等，值得庆幸的是，小学部能跟他打成平手的人很少，倒也不是太困难。
回寝室楼的路有很多条，小稚果都试过，大多时候都走安静人少的那条。他边走边默背数理课上学到的定律，随意抬眼瞧，脚步停住。
对方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继续走。
“按理说，我也算乌世族子。”
奚末停在原地，脸色无波澜：“你的烂摊子别指望我会收拾。”
“怎么听出来这意思的？”小稚果哂然，斜目而视，“既然我身为乌世的一员，总该有些特权吧？哦，别多想，只是日后我在公共网络发布东西，希望乌世能被少些提及。”
奚末沉默着。
小稚果手指夹着一张纸，慢腾腾放在他的掌心，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看你能不能赶在我闹出什么事之前给出方法了。”
奚末眯了眯眼睛，握紧手中的纸条。
青蛙太经不解：“主人，你怎么确定他一定有？”
“乌世不可能让人随时盯着自己。”
小稚果打了个哈欠，回到寝室见言熙飞在，惊讶了下：“你没去吃饭吗？”
“去了，没什么胃口，提早回来等你。”他说，看着人翻看练习册做题，就吃力地靠近，认真注视。
言熙飞：“你写的字真好看。”
“谢谢。”小稚果注意力全在习题上，这是他用买水晶球剩下的钱买的，以后做工程师，必须得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这套习题是二年级的，一年级要学的东西他磕磕绊绊自学罢，然后一面温习一面熟悉二年级的知识。
他全神贯注，耳朵时不时抖一下，握着铅笔的手有时因太用力而指头发白，手背皮肤有些皲裂。
言熙飞端详着他，欲言又止，移过视线小声说：“这些天我都在思考上命，但我还是想不明白很多事。比如说共同之类的，实话实说，假如它是对的，为什么早没有出现。”
小稚果向他投去视线。
“我是说，北域所奉行的如果错误，为什么还能延续千年？”他低下头，“朋友之间不能撒谎，我不想欺骗你说自己什么都理解。”
“也许慢慢思考就能明白。”小稚果没法向他解释，这东西连他自己都不能完全理解，但知道是好的就对了。
言熙飞说：“现在担心是多余的，但我不禁想到，假如自己坐在轮椅上可以活一辈子，以后没有哥哥，上命统一十地，那么我会因为没人管而死吧。我有些害怕，总算反应过来害怕是多余的，我不会活很久，最近有时呼吸都艰难；上命也很难统治十地。”
“朋友呢？”
“那种推心置腹、永远喜欢对方的朋友有多少哇？”
小稚果想了想说：“是没多少……你不需要这么多愁善感。”他想说剩的日子不多，开心点；转念又没讲出口。
言熙飞深深呼吸：“说不定再过几天我就明白了。晓果，我老是看见你身上带着伤，你很喜欢和别人打架吗？”
小稚果：“……”
“对，打架有助于提高实战技能，累积经验。”
他不一样，有些谎话对朋友随随便便就出口了。
“你现在一定很厉害，对吗？”
“一拳能把你哥打趴下……对比而已，别乱想。”再厉害的童士遇到尚侍也只有挨揍的份，他看看言熙飞，不想说话了，就道，“你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半个小时后去教室。”
“嗯，我闭上眼睛休息。”
没有找到接替工作的人之前，小稚果还得继续干下水道的活儿，好在工作轻松，多数时候都抢着时间学习。
捞起水中最后一张纸，他呼了口气，将纸张单独放进背篓里，把杂物扔进垃圾箱，心说自己如果可以没毕业就挣钱给千玄还清，那得多厉害！
说不定还能听到姐姐骄傲地和人家说：“我家笨果子有出息着呢，就借你的身份而已，他能靠自己完成任何事儿！”
想着，他不由傻笑起来。
“嗖——”
黑暗里突兀响起破空声，凌厉尖锐。
小稚果当即敛起神色，看也不看，抬臂手中幻化出大刀抵住那一击，登时兵器碰撞声回响在空荡荡的下水道中。
来人戴着面具，跳到水流另一边，持剑而立，冷哼一声再度冲来。
小稚果垂下发麻的右手，以左手持器而战，只交手一招就明了，眼前的这位是尚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