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走?外面是有挺多尸体,那,牵着我的手好啦。”
那个出现在混乱、肮脏、腐烂世界的女孩,那个将希望亲手交给她的人,眼神永远明净清亮,如一汪自月牙尖倾泻的银泉,澄澈圣洁,叫人不敢亵渎。
伽漓有瞬间的恍惚,即使两人的精神相通,她已很久没有这样与怀幸见面。
怀幸的目光掠过奄奄一息的巨兽,逼视着她:“你是什么人?”
“我?”她蹙额,说道,“迷路的人,你呢?”
这一问让女孩表情浮上不满,哼道:“我跟你说的着吗?说不着!”她双手揣兜,转身要走。
伽漓追上去笑道:“不会和我一样迷路了吧?”见人瞪自己一眼,撅着嘴巴不回答,又说,“没上山看看?”
“禁止的。”怀幸随口道。
“禁止?被谁禁止?”
“要你管?凭什么和你说话?你算这峡谷里哪跟蔫草?哦,是黄不拉几快死的那种!”
伽漓:“……”想打孩子。
她平复了下呼吸,故作神秘道:“我可以为你提供巨大的帮助。”
“我可以为你提供巨大的帮助,咦~”怀幸学她说话,表情夸张,而后才不屑一顾道,“不要因为和我走近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哎,你好可怜欸,你离我远点认清现实吧;满足和我在一起的这么一小下,你又什么都不是,几分钟简直捡大便宜了!”
“呼——”伽漓深呼吸,要笑不笑地说,“你若是不信就做个测试。”
怀幸眨眨眼睛,满脸无辜:“可是你蝼蚁的蝇头小利根本对我没用啊,怎么办呀,那我又不好意思说破伤你的心,我好善良的。”
……算了,能忍住。
伽漓沉下心神,一对上怀幸的视线,立马炸毛,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揽在其脖颈上,手掌贴着脑袋,将人压向山壁,眯着眼睛,一双血红犄角更让她气场阴森可怖,说的话也透着寒气:“敢不敢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怀幸表情一滞,明显被她吓到,身子紧绷,过了两秒钟反应来,立刻镇定,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劝你老实回答。”
“恶魔。”她的语气很轻,勾唇残忍微笑,贴近有些慌张的女孩,“要吸干你的血。”说话间,她冰凉的唇触上女孩炙热的皮肤,轻轻咬了下,感受几乎被笼罩在怀中的孩子瑟瑟发抖。
伽漓将要抱着怀幸,见她害怕,便离开她一些距离,然后低头亲吻被自己咬了的地方。女孩身体逐渐放松,她欲言,鼻翼轻动,眉头皱起:“你受伤了?”
怀幸有点懵,听到话想了两秒才摇头:“没有,我没有,你别胡说。”
“是吗?”
“当然!你别刚刚的野兽踩成肉酱我都不会受伤!”
伽漓盯着她的眼睛:“不说实话,我就真吸血了。”
怀幸身子颤了颤,扬起下巴望天:“微不足道的小伤,和蚊子咬似的,我都不在意,说不定它已经痊愈了。”
“我看看。”她可不信这鬼话。
“不……”对上恶魔少女的眼神,怀幸心虚了,不情不愿撩起袖子,“就看一下,不准多看。”
没有衣物遮挡的手臂愈能看见瘦弱,新伤旧伤密密麻麻满胳膊都是,大约是被她握住手腕,有几条止了血的伤痕重新涌出鲜血。
这种伤绝不可能只出现在一条胳膊上!伽漓眼神阴沉,捧着女孩的脸,一字一顿道:“谁干的?”
怀幸张了张嘴,察觉到什么,看向另一边。
强烈的杀气如潮水涌来,伽漓顺着她的目光幽幽望去,见山上站着六名年龄不大的孩子,皆手持兵器,目有贪婪。再看怀中的孩子,她冷然道:“是他们?”
怀幸扭头:“你走不走无所谓,任务和你没关系。”
“那就是他们了,”她吻了吻女孩的额头,手中出现一柄短刀,“在这儿等我。”
伽漓抬首,眼睛里流动着疯狂。
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虐杀,炙热的风里多了刺鼻的腥味。
“阿嚏——”怀幸揉了揉鼻子,抬眼一见到出现在面前的伽漓,就往旁边退,结果撞到山石,闷哼一声捂着腰脸色白了几分。
“笨蛋,”伽漓环视四周,看也不是个疗伤说话的好地方,说,“附近有歇脚的地方吗?”
“向前走。”小女孩满脸痛苦,往她怀里挪了挪,委屈巴巴,“我好疼,站都站不起来。”
“我知道,要我背还是抱?我们走。”
“你抱我吧!快点呀!”怀幸立马从地上站起,张开胳膊兴奋地说。
“……”伽漓拿她没办法,将人横抱起来就朝前走。
怀幸攥紧她的衣服,闭上眼睛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感受到了。”
“感受到就是真的,还问我干嘛?”
“因为我想听你亲口说。”
“嗯,我喜欢你,我会保护好你,”伽漓望着她的脸庞,“安心睡,有我在。”
峡谷内山沟河川纵横交错,多沙多土,植被寥若星辰,整处峡谷如被通天之斧劈开,壁峭直斜而上,高处如入云端,自然所造景观端的是鬼斧神工,磅礴大气,但谷中无鸟兽异响,使此奇观多了份荒凉沧桑感。
直至夜晚伽漓才找到一座山谷里的大裂隙,内中宽敞,可以歇息歇息。她放下熟睡的小幸,开始处理对方身上的伤,此时才得见,这女孩浑身上下除了脸与脖子,没一处好地方,估摸是天气太炎热,有些伤口已经腐烂。
她越处理胸口的怒气就积压得越深,那些臭鱼烂虾不可能让小幸受这般严重的伤,定另有隐情。
“嗯……”熟睡中的怀幸忽然发出痛苦的呻吟,伽漓停住动作,哄道,“是不是很疼?忍一忍,马上就好。”
旧伤没办法,新伤只能包扎,那些腐肉得割掉,估计是割肉时弄疼了怀幸。她注意到,伤口虽然多得数不清,但无一例外都是兵器伤,没有如她想象中的凌虐,这些明显是打斗所致。
莫非如今的小幸没有能力,只好任人宰割?
胡思乱想着,她将人安顿好,把自己的外套裹在其身上,耐心等人苏醒。
峡谷的夜晚寂静至极,今夜无风,星光璀璨,偶有流星划过天空,极快堕入暗沉的云海里。
伽漓抓着怀幸的手,凝望夜空胡思乱想,约莫一个半小时后,掌中的小手被抽走,她回头看,怀幸从地上坐起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果然会对我下手,真遗憾,没杀死我是你最大的错误……”
“等一下,”伽漓打断她的话,抬抬下巴,“你对我撒娇,还要我抱你,你知道我喜欢你。”
怀幸一脸疑惑,歪头想了想,猛地一激灵,盯着她脸颊通红,最终重重地扭头:“我忘记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记不记得我是恶魔这件事?”
怀幸:“……”
伽漓让她坐下:“刚包扎好,别再裂开,乖乖坐好,不许动手动脚。”
“哦。”她挨着伽漓坐下,倏然抬头,睁着明亮的双眼,“我这么靠近,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伽漓说,“乖乖回答我的问题,不许撒谎。”
“嗯。”
“你叫什么名字?”
“0901。”
这可不是什么好意味的名字,伽漓抚着她的头发:“今年几岁了?家在哪里?”
“我不知道,大概……一岁吧,我见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家?我也不知道,他们应该清楚。”
“他们是那些想杀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