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载智眼睛一亮,心想:这不就是革命吗?杀洋人,灭贪官,我之夙愿也!从那天起,他也十分热衷于练拳的事了。
他父兄十分担心,怕他又会招来事端,何况康党的事还没完呢。乔载智只说:“我是为了学点功夫,强身健体的。再说他们还说要杀洋人、灭贪官呢,别忘了,咱们的厂子就是被洋人强拆的!”
乔载禄在一旁听了,立马来了精神,跳起来说:“好,好,我也要去学。等学会了神功,我第一个就去杀洋鬼子,再杀打我屁股的赃官!”
他大哥一下把他拨拉开,说:“去一边吧,你十几岁的毛孩子,连大刀片子都舞不动,学个屁功夫!”
然后对爹爹说:“咱家老二自幼好动,他愿意练拳就让他练吧,一者确能强身健体,二者也能防身呢。”
他爹犹豫了一会儿,看看载智的身板,也就同意了。
于是乔载智正式入坛成了一个拳民,可惜无论他怎么用功,都练不成刀枪不入的本事。
孙来银练拳也很刻苦,他耍的拳叫梅花拳,赵拳师也曾经亲自来传授过他,他颇得拳法之精要,辗转腾挪的功夫了得,然而仍不能刀枪不入。
义和拳来了之后,镇子上的乔二乖听说了,因自己年老体衰,就让儿子乔占鳌入了坛。
大师兄见练拳的人越来越多,就在县城立了总坛,领着师兄弟烧香祭坛,然后齐诵坛规:“毋贪财、毋好色、毋违父母命、毋犯朝廷法,杀洋人、灭赃官,行于市必俯首,不可左右顾,遇同道则合十……”
后来外地的拳民又聚拢来了不少,都是自备刀斧箭弩,自带干粮铺盖,虽与本县义和拳互不隶属,但凡是议定杀洋人、灭贪官时,他们也都闻风而动,冲锋陷阵,不避刀斧。乔载智非常钦佩他们,自荐为拳民筹办粮食补给等物。他叫着孙来银,日日往返于家乡与县城之间。
当地有一些厂矿是洋人霸占了百姓的土地后开办的,大师兄便带着拳民去那里杀洋人,不料他们早就跑回城里的洋人领事馆里避难了,拳民只好砸了厂的洋物,乔占鳌之徒便顺手牵羊抢了值钱的东西。
领事馆的洋人怒不可遏,再三向衙门抗议,要求官府缉拿拳匪。
官府见义和拳势大,一时也不敢轻动。
那乔占鳌尝到了抢掠的甜头,便暗自纠集几个弟兄,密谋去抢劫张大户的园子——虽然他在张大户手底下做事,但心里早已惦记上了园里那诱人的财物,这足见他是一个毫无忠义之心的奸邪之徒。
于是好些拳民在他的蛊惑和煽动下攻入园内,把西洋镜、洋钟摆等洋物砸了个粉粉碎,乔占鳌都用黑纱蒙了脸,混杂在其中洗劫财物。
张大户不敢和义和拳硬抗,仓皇逃到省城里,向分巡道衙门里控诉一番——他本是被革职的道台,仍常与衙门里故属交往,就连现任道台也走的十分亲近。
道台大人忙去禀告臬台大人,臬台大人又禀告了抚台大人,巡抚衙门乃行文晓谕各道府州县:“素有不安分之徒,或投坛附和,或仿效装束,鱼肉乡里良善,务须严加防范。”
官府因而对义和拳十分警戒。
乔占鳌等人抢劫张大户的园子后,越发得意,凡是此前与他不睦的商贾富户,他也罗织罪名肆意去掳掠。许多拳民也禁不住他的煽动,多有参与其中的。
那些商贾们找到大师兄哭诉,大师兄震怒,便开坛请神,严惩同道中的败类。
乔占鳌等人受罚后,灰溜溜地跑回镇子上去了。
洋人领事馆一再要挟官府镇压拳匪,官府不敢违拗洋人,便暗中调拨绿营兵,伺机弹压。
乔载智在运粮途中见绿营兵调动,十分警觉,一再提醒大师兄要多加提防。
大师兄因眼下义和拳势头正旺,毫不在乎,说:“俺们都有神功护体,刀枪不入,怕他们何来?”
乔载智摇摇头,就从衣襟里掏出自己的洋枪来,挥一挥说:“真要是官府跟咱们翻了脸,到时候还得靠这个! ”
岂料大师兄惊叫一声,喝斥道:“大胆,你既已入了义和拳,怎敢还私藏妖物?你又不是不知道——俺们既要杀洋人,也要灭洋货!”
说完,令人把那把洋枪夺下,要在大庭广众中砸烂。
乔载智大急,口无遮拦地喊道:“谁敢?这是林大人临别时送我的信物,这可是真家伙,叫我防身用的。”
大师兄一听,“咦”了一声,说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不光私藏洋物,还敢私通清妖来,那就更罪加一等了!”
当即喝令将乔载智拿下,反背着手绑上了。
孙来银忙过来为少东家求情,大师兄不允,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把洋枪砸了个稀烂。
乔载智大叫:“你们砸了我的信物,与土匪何异?”
大师兄最恼恨官府诬他们为“拳匪”,一听到“匪”字,火冒三丈,喝令将他押到神坛旁边的碾坊里去,待明日正午开坛请神,处罚乔载智。
孙来银叫苦不迭,夜间只好蹲守在碾坊里看护着他。
谁料当晚官府就和洋巡捕联合动手了,洋枪队排成几排,啪啪啪地对着手无寸铁的拳民射击。
那些庄稼汉都迷信自己会神功,以为真的刀枪不入呢,一边喊着“冲啊,杀啊!”一边毫无惧色地向前跑,却前赴后继地倒在血泊之中了。
当枪声响起时,乔载智在碾坊里呼告,要大家趴下避弹,可惜在爆豆一样的枪声中,谁能听得他的呼声?只有孙来银抱头蹲在他旁边,侥幸躲过一劫。
有些落在后面的拳民眼见不是事儿,只好倒地装死。
等官兵和洋人撤走了,幸存的人就把乔载智给放了,他和孙来银一起帮着抢救伤员,并护送他们回西乡去疗伤。
后来他俩留在那里跟着拳师练功夫、杀洋人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