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风终于扯开了子墨的手。
他看向秦忠志,“我会同大家死守到最后一刻,我相信,这是雨儿希望的。哪怕她此时满腔怒火,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子民死在北魏铁蹄之下。只是,若有城破之时, 我只能做一次小人,护着雨儿先行离开。还请秦相不要怨恨雨儿,就将这罪过都推到我身上吧。”
秦忠志摇头,“若为国是君子,为家便是小人的话。秦某惭愧,愿为女郎留下,完成她的君子之志。并非秦某想名留青史, 而是秦某无力救女郎于危难。今日某要将女郎,和后世的骂名,都一同托付给嬴公子,乃是秦某的无能,还请公子受秦某一拜。”
云道生也松开拉住嬴风的手,朝他一拜,“行者楼如今皆系师姐一身,楼主便拜托给大师兄了。”
祝融也费力地将手指碰到一处,努力地咬字道:“拜托了。”
子墨死死地盯着嬴风,“我要你以嬴氏一族起誓,一定护她周全。”
众人的作揖都落入嬴风眼中,他们想说的其实是同样的话:
我们愿意一死,换檀邀雨一条活路。。
可能天道负了她, 百姓弃了她, 行者楼也舍了她。可在这屋内的人, 还有在城墙上坚守的人, 并没有与她背道而驰。
他们陪着她,一路走到今日,或许几日之后, 有些人便要离去。可他们的脚印,却始终追随着她,在同一条道路上,不曾错开半步。
嬴风郑重地朝几人回礼,“我以嬴氏一族起誓,只要我活着,绝不让人伤了她分毫。”
子墨死死地握紧拳头,垂着头,甚至不敢再多看檀邀雨一眼,生怕自己舍不得与她自此分离。他咬紧牙关,扭头出了门。
秦忠志知道,自己今日出了这个门,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回来见女郎一面。他将手里握的军报放在一旁,仔细整理连着几日都未曾束过的乱发,随后跪在邀雨面前,一丝不苟地朝邀雨行了九拜之礼。
“臣今日别过女郎,此生无悔奉您为主。”
秦忠志起身时红了眼眶,他快速用衣袖遮挡,略显踉跄地出了门。
云道生伸手抱住祝融的头。祝融虽相貌凶悍,心底却最是柔软。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内疚,只能呜咽着落泪。若是他同南尘师父那样精通医术就好了……
嬴风走到门边,弯腰拾起秦忠志方才遗落的军报。上面写着拓跋焘亲帅的大军已经到了五里之外。站在高一点的地方甚至能看见大军生火做饭的炊烟。
嬴风紧紧捏着手里的军报,“拓跋焘,你得不到她,便想要毁了她吗?可无论是她,还是仇池,都不会让你轻易得逞的。”
这一夜,整个仇池的人怕是都没睡好。秦忠志昨日离去后,便下令让仇池的老弱妇孺都躲到家中地窖里,男子守门,准备与魏军誓死一战。
武都城楼整夜灯火通明,哨楼每隔一刻钟便传信一次,生怕错漏了丝毫的动静。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整个武都城都像一根绷紧的弓弦,要么射出一排利箭,要么应声绷断。
有几次崔勇都出现了幻听,说是听见了北魏进攻的号角声,可等他仔细分辨,周围寂静得连鸟叫都听不见。
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仿佛一个巨人在移动他庞大的身躯,很难想象,这是多少人整齐划一的脚步,才能让每一步都从远处清晰地传来,每一步都带着比前一步更重的杀气向武都城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