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哭丧着脸说:“江总,公司的确是近两年多时间连续亏损,这些数字本来就是假的,为了达到上市的标准,宋经理我们加班加点才完成的这些财务报表。也许他们不仅是看这些报表,还要实地调研,如果是这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江安怒道:“没办法!又是没办法,我养你们这些蠢才干什么?眼看一年的时限快要到了,到头来是这种结果,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此时,宋锦生走进江安办公室,看到一脸怒火的江安,说:“江总,您先消消气,我和财务在制作报表时已经想尽了所有办法,这些数字的确是不真实的。现在唯一的补救办法是找艾拉的父亲,他在这方面可是专家,而且在这一行认识的人多,路子广,能不能求求他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提到艾拉,江安的脸色更不好了,自从艾拉提出分手后,他曾去找过她,但两个人最终以吵架收场,此时再去找她的父亲显然是不合适的。但为了公司,他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来到上海,艾拉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发短信也没有人回,江安直接到艾拉家的楼下等,傍晚时分,一辆白色的跑车驶过来,车灯恍得江安睁不开眼睛,正在这时,他看见跑车上下来的正是艾拉,艾拉留了长发,以前爱穿短裤的她换上了一身短裙,看上去温婉可爱了几分,与她以前的穿衣风格完全不同。
江安刚想要走上前去,只见一个男孩从驾驶位上走过来,在艾拉的脸上亲吻着。
看到这一幕,江安的火气噌地上来了,这个曾经口口声声说只爱自己,而且已经与自己订婚的艾拉,此刻竟做出这样的事来。
江安跑过去,一把把那个油头粉面的男孩拉开,怒喊道:“艾拉!这人是谁呀?!”
艾拉被突然出现的江安吓了一跳,但立即恢复了神色,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安指着艾拉生气地说:“你以为我不在身边就可以胡作非为吗?才几个月不见,就耐不住寂寞了,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的未婚妻!”
艾拉说:“江安,你这是闹哪一出啊?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们不合适!”
江安冷笑道:“不合适?以前在美国时,是你追的我,我说过我们不合适,是你死乞白赖地缠着我,到现在我们婚都订了,亲戚朋友都知道了,你说我们不合适?有你这样的人吗?”
这时,那个男孩走上前来,对江安说:“兄弟,跟女孩子吵算什么男人?你没听他说嘛?你们已经分手了,现在我是她的男朋友。”
江安看到那个男孩挥手就给了他一拳,那男孩被打得后退几步,见男孩又要上前,愤怒的江安又又打过去,这次,男孩躲闪而过,趁势向江安反击,江安被连连进攻,直感头中嗡嗡作响,鼻孔里,嘴角上全是血,直到被打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此时,江安听到艾拉一边在叫喊着让男孩住手,一边拉住了男孩,她跑到江安面前,几乎要哭出来:“江安!江安!你能听到吗?你现在怎么样?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在开往医院的车上,被打得满脸是血的江安抓住艾拉,用微弱的声音说:“我只想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
艾拉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她哭道:“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爱不爱你,你难道感觉不到吗?我父母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是我一直坚持的,我们订婚后,你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关注我,而是把全部心思放在公司上。我甚至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江安,也就是订婚的这两年,我已经看到了我们结婚后的生活状态,这不是我想要的!我需要你多关心我多陪陪我,可你好像陷入了一滩深渊,越陷越深,连自己也无法走出来了!”
江安说:“是我做的不对,我没有关心到你,但我还是爱你的,我这样做也是想让我们以后的生活更好。你说的没错,公司现在陷入了困境,自从两个工业园区建设之后,公司的负债越来越多,现在又面临上市,所有资料都交上去了,可是没有审核通过,如果不能上市,我将按照合同规定,回购认购的股权,回购费用按合伙人实际支付股份认购金额及年化10%收益计算。这个结果是我无法承担的!现在,公司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成功上市,否则,这些债务会把公司逼上绝路!”
听完江安的话,看着曾经意气风发,长相帅气的男孩,此时脸上粘着血渍,一副无助的模样,艾拉用纸巾为他擦拭着脸上的血渍,说:“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找我父亲,让他帮帮忙吗?”
江安拉住艾拉的手说:“艾拉,现在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艾拉叹了口气说:“实话跟你说,我爸本来很欣赏你,但自己知道公司的实际经营状况后,对你的情况很担忧,而且——他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不过,我会再跟我爸说说,但是,我爸只是在证券公司工作,而申请IPO资料的证监会,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坚持原则的人,如果有帮到你那在好不过了,如果他帮不了你,也请你不要责怪他。”
第二天,脸上带着伤的江安将所有申请资料拿给了艾父,并跟他说明了申报材料被退回的原因,他已经顾不了艾父是否同意他和艾拉在一起,只要他能看在他和他的女儿相爱一场的份上拉他一把。
艾父看完所有资料,说:“这些IPO资料没有问题,看来你们在这方面下了很大的工夫,但证监会不仅是要看资料,还要进行实地考察和相关考核,在所有不能通过IPO审核的条件中,公司的经营及负债情况,以及财务会计报告的真实性是所有条件中最关键的内容,即便你们重新审报,我去找相关负责人通融,因为有以前的记录也是一个很麻烦的过程。”
江安听到艾父这么说,有点急了,急忙辩解道:“伯父,当初建工业园区、以及产生上市的想法,都是经过您的指导,公司走到这一步,只差一点点就能成功了,希望您无论如何想办法通融一下,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愿意,只要能让公司顺利上市。”
艾拉站在父亲身后,说:“爸,你一定想办法帮帮江安,如果他的公司都无法上市,传出去对你的影响也不好。”
艾父一脸严肃地对女儿说:“我说过,凡事都有规则,无论是谁都在规则范围内行事。何况我只是证券公司,上市之后的事我负责,这之前的事我只能给出建议。”
他转身对江安说:“还有,即便是公司上市了,对你们公司的知名度有提升,但以你们公司现在的经营状况又能走多远呢?证监会对所有上市企业进行严格审查,这也是非常有必要的,任何投资活动都是有风险的资本投入,这就要求经营者要力争在进行资本运作决策时,必须同时考虑资本的增值和存在的风险。当时我鼓励你上市是因为看到你们公司是有发展前景的,但没想到,你们这几年一直在亏损,事到如今,希望你能及时止损,趁现在还没有上市,尽快把别人融资的股份归还给个人,免得到时无法收场!”
艾父说完,站起身来,说:“该说的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一会儿还要开个会。”
艾父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说:“艾拉,我给你说过的话你记住吗?及时止损,现在还来得及!”
看着艾父远去的背影,江安攥紧了拳头。
艾拉说:“江安,你也听到了,不是我爸不帮你,是你们之前已经提交了资料,而且财务的确有造假的现象,一旦他们有这样的证据,很难再翻盘了。除非等三年后,你们重新申报。”
江安冷笑道:“你是跟我开玩笑吗?三年?三年后那些融资的人不早就跑了,而且,我们已经签了合同,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在合同终止的时间,如果完不成上市我就必须认购这些股份,我哪有6000万再来买这些股份?!这不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吗?当初让我投资建工业园的人是你,鼓励我融资上市的是你爸,可事到这一步,他竟然说出及时止损的话,他什么意思?!”
艾拉听到这话,恼羞成怒,道:“江安,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公司是你的,如果不是你太贪心,太急功近利,又追逐名利,怎么会答应嵩明县副县长建厂?你完全可以拒绝。我爸当时是不了解公司的情况,上市当然是分散资本经营风险,吸收其他资本参股的最好办法,这谁都知道,是你自不量力,到了现在却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我还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是我瞎了眼,对你一直抱有希望,我们分手吧!”
江安怒道:“你以为我对你还抱有希望吗?才几天不见就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像你这样轻贱的女人谁不会要!”
艾拉指着江安,说:“你!……到今天我才算真正看到你的本来面目,我后悔没有早点听我父母的话,再见!”
从上海回来,江安把自己投入到了喧嚣的酒吧里。只有那些鼓噪的音乐,昏暗的灯光,一杯接一杯的酒才能把他置身于麻木中,让他可以暂时忘掉现实中的一切……
半夜里,他被一个人推醒了:“喂,先生,你醒醒,我们要关门了。”
江安从一片混沌中醒来,发现刚才还喧嚣热闹的酒吧里,现在只有几个正在清扫的服务员,他踉踉跄跄地从桌子上爬起来,往门外走去,一阵寒风袭来,使他不由得缩紧脖子。街上早已冷冷清清,一个人影也没有了,几盏昏黄的路灯还在路上无精打采地站着最后一班岗。
一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来,问道:“先生,去哪儿?”
江安本想说出家里的地址,但话到嘴边却把公司的地址说了出来。
回到公司,看到这幢刚刚建成的气派雄伟的工业园区办公楼,江刚像是仿佛在一刻间找回了自信。
他回到办公室,将自己蜷缩在沙发上,等待黎明的到来。
宋锦生是第一个来找他的人。谈的依然是公司上市的事。
江安没有来得及刮胡子,也没有时间打理他的头发,说:“上市的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宋锦生惊道:“江总,这件事怎么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如果完成不了上市,那32个人的股份怎么解决,还有银行的贷款!”
江安用坚定的语气说:“这件事我已经考虑过了,也许艾拉的父亲说的对,及时止损,才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你现在就告诉那些入股的人,把他们入股的钱全部还给他们。”
宋锦生不敢相信地看着江安,说:“还给他们?!那我们这一场不就白忙活了,你想过没有,这些人可都是公司的高层,是各省的省代,是我们整公司最主要的经济支撑者,如果这样不了了之,江氏服装公司还有你以后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江安说:“这些我都知道,但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如果不想在这滩沼泽里越陷越深,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自从有上市的想法以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件事,上市成了我的梦想,我活着的全部动力,可是,随着公司的贷款数额越来越多,我开始越来越没有低气,直到和那些拿出身家资产的人签约的那天开始,我才感受到了身上的压力像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害怕上市失败,但越是害怕什么就是越是来什么。你现在按我说的去做,让这些人到财务上把他们的钱取走。”
宋锦生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与悲哀交织的神色,他向江安投去鄙夷的眼神,什么也没说,从江安办公室走出来。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没有人再见过宋锦生,等江安几天后发现他再一次像上次一样人间蒸发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让财务把所有的账单搬到办公室,财务一脸沮丧地说:“江总,是宋经理一直逼我做这些假账的,他说如果你看了真实的财务报表会影响你安心准备上市的事。”
江安怒道:“这些账目显示公司已经在亏损了,难道事实比这还要严重吗?!”
财务从箱子里搬出另一沓账目,交到江安面前:“这才是真实的,这份账目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公司早日入不敷出,工业园区建设,生产设备购进,工人工资,大量库存积压,这些都需要支出,而我们的收入却一个月比一个低,最近两个月大量经销商撤店,据不完全统计,目前的连锁店不到1500家,而这个数字还有递减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