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竹熙商量好,到楚尽脚下就停,还真不是故意捣乱,只突然想比一比谁滚得更快,结果滚到半路就被抓了。
“一阁烟雀。”
裴衾予的声音忽然在我背后响起,威力不亚于烈日当空,抑或比太阳更折磨人,更令我胆寒。
他是第三阁的教习,也是全天下最难对付的人,连其他教习都告诉我们——别跟裴长老硬碰硬,他挨雷劈都得站着死!
裴衾予对第一阁弟子异常上心,程度堪比亲爹管儿子,而我和竹熙是他眼中最不好管教的“逆子”,大逆不道的逆。
抓西瓜之人便是他,中途还被白淄调侃——裴长老管教他俩真是手拿把掐呀!
这话太贴切了,当时裴衾予一手拿我,一手掐竹熙。
“一阁烟雀!”他又叫一声。
我迅速爬起身,毕恭毕敬朝他行礼,即使前段时间都在闭关,还是照例在心底将近期事捋了一番。经过仔细筛查,似乎没有不顺他心意的,便不是很忐忑了。
竹熙缩在我后面,渴望我成为他的挡箭牌,头越发耷拉下去。
裴衾予不受这套,直接揪出他,转动眼球审视几番,不轻不重地问:“武试正第二,笔试倒第二,说明甚?”
竹熙讨好地微笑着:“说明......说明弟子在武试方面有天赋!”
裴衾予之心难测,他脸色犹如阴晴不定的苍穹,这时霍然乌云密布,平地惊雷的咆哮也到来了。
“说明你笔试不用功,堂课没有用心听!”
竹熙瞬间冒出一头冷汗,嘴唇随之颤抖起来:“是!是!”
裴衾予驱散面部阴霾,不紧不慢地转向我:“提前出关,身子有不妥吗?”
我端正态度:“多谢长老关怀,已经无碍了。”
裴衾予满意地点一点头,接着眼眸犀利地刺来:“你闭关错过一次大考,其中第七问答错者众多,老夫现在考你,倘若答对便无需补考,如何解读‘在家人不能讲经’?”
我回答:“此言并非指只有僧人才能讲经,重点在何为‘出家’?发菩提心者谓之出家,也就是发无上正等正觉之心的见性者。若不明心见性,就算剃光头穿染衣也只是换个发型和服装而已。因出世为正见,秉持正见讲经才不会误人法身慧命;入世则为邪见,邪不是善恶之邪,而是颠倒见,如此讲经便是以盲导盲。所以尚未明心见性者见地不够,大多还在外界做文章,此类人不能讲经。”
“好,算你过了。”裴衾予负起手:“你闭关落下的课业去跟楚尽请教,入关前的罚抄还差三十篇没有交予老夫,限你三日。”
他潇洒离去,竹熙即时恢复神采,大肆嘲讽我道:“还‘多谢长老关怀’,以为是活菩萨,结果是活阎王!”
三十篇罚的是西瓜之事,那段正值我渡劫受天雷,随后便闭关休养生息,早给它忘得一干二净了。
“在谈甚?”
见楚尽回来,竹熙把适才发生的事讲给他。楚尽闻之告诉我不忙抄,子时过霜月节,阁主许弟子出去放河灯。
我顿时将罚抄抛之脑后,可时辰还早,我们仨便坐在草坪上谈闲天。
他们关心我身子恢复得如何,还说在我房间备了药,该怎么用也都写好;我对他们说起这仨月的心路历程,一直讲到出关的今天。
谈话总会使时间变快,我们不知觉坐到晚霞布满天空,该走了反倒不舍得动,索性躺下欣赏烂漫的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