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历八年正月初二，上城。

京城的春节气氛是十分浓烈的，正月没过，这里都是过节。

后宫庭院依然白雪堆积，去年种的梅树也不过刚刚开出两朵小花儿。

百官休假，朝会暂停，顾临渊难得有时间在这里坐坐，皇帝也是人，总不能一直闷在御书房吧，偶尔也要出来透透气。

承皇后坐在火盆旁边，拿着顾幽兰新写的书稿，饶有兴趣的看着。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可以私自决定呢？而且还公然反抗父母，幽兰啊，不是父皇说你，而是你这样写，若不是因为你是公主，早就被扣上违背圣学的罪名了。”顾临渊看完顾幽兰的书稿，觉得不妥，甚至有点生气，因为顾幽兰写的是年轻男女为了爱情违背家族意愿的故事，这与大家推崇的观念相悖，十分不好。

“父皇，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顾幽兰据理力争，她早就想过有人会拿圣学来说这些故事，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说的竟然是自己的父皇，“父皇您且说，臣女所写的故事，单单是交的税是不是比一个中等规模的布行来得多？”

“这……确实是。”对于顾幽兰的反驳，顾临渊确实无话可说，去年十一月，户部上报的税收文书特地说了林氏书坊带来的高额税收，而去年下半年林氏书坊出版的几本书都是顾幽兰以及其课题小组成员所写，就这几本书的销量就超过了大殷以往的出版书籍。

“所以父皇，大殷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是钱。打仗需要钱，治理江河需要钱，修缮宫廷需要钱，百官俸禄需要钱，方方面面都需要钱，如果国库税收不够，如何应对随时需要的支出？”

“哈哈，幽兰长大了。”承皇后忍不住一笑，尤记得，顾幽兰以前只知道撒娇耍横的，现在却跟陛下讲起了道理。

“这……”顾临渊脸红，没想到自己的觉悟还不如去了越州几个月的女儿。

“林氏书坊出版的书籍是臣女亲自支持编撰的，都是一些情情爱爱的故事，虽然深意不如牧云所写的《红楼梦》，但是至少做到了喜闻乐见，只有大家喜欢，我们才能卖出去，赚到钱。时下最需要钱的时候，只要不伤天害理，有何不可呢？”

“幽兰说得对。”承皇后显然已经站到了顾幽兰这边。

“所以……圣学所讲是错误的？”顾临渊摸着下巴的胡须喃喃，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怀疑圣学。

“错误与否重要吗？大家愿意接受的东西才是对的，我们不能说圣学错了，因为以前它确实被大家所接受且确实让大殷繁荣，可是现在它已经老去，不再能够让大殷繁荣，所以我们必须试着接受新的东西，不然，大殷就无法富强。”顾幽兰非常认真的说道。

“嗯，言之有理。”顾临渊点点头，他不知该如何说，总之就是被顾幽兰给说服了。

他默默放下手里的书本，站起来在亭子边缘徘徊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什么，许久，回头对顾幽兰道，“让林牧云速速在京城开设一个书坊，朕亲自给他赐一面金色牌匾，交给你和他负责，就按你所说，只要不伤天害理，不妖言惑众，写什么都没问题，只要可以赚到钱。朕想明白了，国库需要钱，很多钱，圣学拦朕，朕就废了它。”

“臣女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