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兆新这时更是一句都听不懂了。
胡镖头确信这少年不是贼人,但稳重起见,眼神示意队伍先走,自己殿后。马车缓缓行动之后,那胡镖头对着解兆新抱拳行礼,见到解兆新仍然没有任何动作之后,才跟上队伍一同离去。
这抱拳行礼是这胡镖头的最后一次试探。江湖儿女之间的行礼往往抱拳,但抱拳这动作很像被套上木枷,所以匪寇之间行礼往往是手锤胸口,若是谁对着山匪抱拳,那无疑是祝他早日被捕,流放砍头,因而山上匪寇最是忌讳,他们往往只需要点头致意即可。胡亮帆这最后一次试探也是有些风险。
当时胡亮帆看到解兆新的眼里只有诧异,并未什么怨恨或者怒气,就确信这少年不是歹人。也许是惊弓之鸟了,这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是那劫匪。不过为了保守起见,跟上队伍之后,那胡镖头还是在队伍的末尾。
最开始发现解兆新那年轻人回过头来看了解兆新一眼,咧嘴一笑,解兆新遥遥看到报之一笑。
而那少女注意到了年轻人的动作,也是转过头来,解兆新也对之一笑,结果那少女便转过头去,让解兆新不知所措。
解兆新三人吃过那只野兔,又将最后剩的干粮拿了出来就着汤汁吃下。其实这么多天过去,这些干粮早已变得坚硬如铁,冉齐文咬下一块放到嘴里,再喝一口水后才会慢慢咽下。
解兆新见老人吃这馒头如平常就问道:“邱爷爷,难道练好了功夫还能吃石头不成。”
老人爽朗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天下就没有书生了,都去学武了。”
冉齐文听闻也觉得颇有意思,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起一本山水游记借着火光读起来。
秀才不出门,怎知天下事?光读圣贤典籍,只能懂那书本上的道理,读这些山河大川、风土人情才能对一个国家形成基本的理解,要不然一个夫子只见过他所看过的高城大楼,又怎么治理好在田间劳作的百姓,又怎能对边关情势有一个具体了解?边关奏报上的一句此地易守难攻,或许在他们脑海里便只是平原上难以打下的高楼。一朝君主一辈子住在皇城中,那这朝估计也就离覆灭不远了。
老人瞥了一眼冉齐文所读之书,暗自点头,这辈子最烦也最恨那些之乎者也的读书人,杀人都不用拳头,仅凭一张嘴就行。
大瑔开国以来对这些圣贤道理尊敬是尊敬,却并没有将其视为治国理政之必须良方,前朝那些大臣谁不是说话引经据典,依旧劝不好那宋成帝潜心治国,反而让他越发反感号称愿做商纣第二。
火光映射之间,老人烤火的双手忽然缩了回来,止住了准备练拳的解兆新,说道:“前面有些动静,我们去看看。”
解兆新一脸疑惑,这人迹罕至的驿路,除了之前遇到的那伙人外,走了一整天就没看见用两条腿走了的动物,他转过头看向冉齐文。
冉齐文说道:“自然是傍晚看到的那队镖师。”
解兆新看向老人,问道:“邱爷爷,你怎么知道前面有动静的。”
老人站起来说道:“我拳脚不利落了,耳朵却还算好使。”
冉齐文看了一眼老人,没有多说什么。再好的耳力也不可能听到那么远的动静,冉齐文的先生曾言,圣人处一地,可分毫毕现,如此来看,老人虽不是圣人也是差不离了。那夜徐貊似乎也说过,都快走出方斗山了,感觉到九蔸台有动静又折回来了。
解兆新也站起来,说道:“可是我们过去了,齐文哥怎么办?”
冉齐文笑着说道:“无妨。”
话音未落,老人便扯着解兆新顺着驿路狂奔而去,他能感觉到那边的动静,自然也能感觉到这边的动静,三四里的路程一会儿就能到。
等解兆新二人走后,冉齐文还保持着那拿书本的动作,淡淡说了句:“操!”
此时树林深处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咕声,另一边又是一阵索索声,冉齐文放下那本山水游记,往火堆里加了一大捧柴火,又拿出一本文圣录语,大声读了起来,声音之大,撼动了整个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