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比起不用去打仗,被派来闽中好像也不是多值得庆幸的事——这几日军中有些弟兄,总在说闽中如何如何可怕。
陈伸听完之后,总是在心里嗤笑一声,装作没听到。
有什么好可怕的?比战乱还可怕吗?
战乱让他家破人亡,让他流离失所,让他不得不为了一口吃的,跟着司马丞从衡阳郡到会稽。
不得不为了司马丞冲锋陷阵。
他知道他这样生活在尘埃里的人,命根本不是自己的。
主帅不让他们吃饱,不让他们穿暖,病了伤了不给他们治,他们能怎么办呢?
只能认命。
可在他战战兢兢等死的时候,从鄣郡的医营里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医工每天定时定点地给他换药。
夜间他不舒服,也总有人及时来察看。
在养伤期间,他吃到了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吃食,肉糜、蔬菜、果子从来不缺。
医工告诉他,只有多摄入营养,才能好得快。
他刚刚醒来的那天,还以为自己死后到了极乐世界。
原来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原来真有人珍视他的生命。
原来他不是命如草芥。
念着这份再造之恩,他愿意为了那位远在南边的主公,做任何事。
…………
寒风料峭的初春里,伴随着霍浔从鄣郡传来的信报,还有一封来自巴郡的,同样送到了楚襄手上。
李慎之与沈昌禹长达数月的僵持终于分出了胜负。
李慎之赢了,可他不是赢在有多么骁勇善战,而是西北作乱的戎族“帮”了他一把。
冬春之交,风雪连绵,戎族行军困难,也是马羊怀孕产仔的季节——通常这个时候,戎族都选择休养生息。
沈昌禹也是因此笃定西北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才会放心地南下攻打巴郡。
谁知道,戎族竟然反其道而行之,抓住这个机会再次东进。
留守的虎威军知道自家主帅是去造反去了,赢了他们能跟着鸡犬升天,若是败了,他们只怕也生死难料。
正是军心不稳的时候,又逢戎族突然搞偷袭,自然吃了个大败仗。
消息传来,一下子让沈昌禹心头凉了半截。
他一个主帅,心态都受了影响,何况底下的兵士?
再和李慎之打下去,局面对他只会越来越不利。
李慎之背后还有巴郡、蜀郡两大富庶之郡支撑后勤,可他获取补给只会愈发困难。
他只能及时止损,撤兵返回西北。
此时的戎族已经一路东进,几乎迁徙到了平城与祁山一线。
这里水草丰美,曾经是他们的家乡。
大燕开国后,开国皇帝楚辞在他们的家乡南边设郡立县,派了大批军队入驻,硬生生将他们赶到了西北。
如今竟叫他们又回去了——这是谁的错?
自然是昏君楚熠的错!
沈昌禹是决计不会背这个锅的。
他一边叫军中文臣写文章控诉楚熠猜忌臣下、导致戎族东进;一边麻利地带着残部撤离,寻找新的安身之所。
在中原几大藩王之间挑挑拣拣,他选择了投诚河中王。
他与河中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对方又被太川王打得龟缩老巢滑县,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
他去了是雪中送炭,必会被奉为上宾。
另一边, 李慎之打了“胜仗”,巴郡江州城内也没有半分欢欣鼓舞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