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边巡防的时候还好,可是回到家,看到年幼无知的孩子与年迈的父母,蒋万就忍不住叹气。
妻子徐青看他那副忧愁样就觉得费劲,没好气地把他拉到一边。
“你成天叹什么气,太川王的大军还没打过来呢!”
“再说了,打过来又如何!难道咱们就一定打不过吗?想想从前的那些强盗山匪,他们何曾成功地踏入咱们的村子一步?”
“咱们的堑壕、拒马、钢筋墙与地下陷阱都是摆设不成?敌人若是敢来,有一个算一个,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蒋万:“……”
他家妻子也是村兵中的一员,箭法比他好多了,简直例无虚发。
蒋万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忍不住担心嘛,强盗山匪与太川王的大军总是有些不同的吧。”
徐青一巴掌拍在自己杞人忧天的丈夫头上,“你怕什么怕?就算太川王的大军厉害,咱们身后还有林大人与汤家呢!”
一说到郡守林开大人与汤家,蒋万莫名地就安心了一些。
应该是康平五年的时候吧,那一年吕乾月称帝,各藩王在封地上厉兵秣马,自行其是。
一支古怪的西域商队在那时进入了苍山郡。
之后林大人开始用新式的灰浆修葺各处城墙,从商队手中购买新粮种,鼓励百姓种植新粮。
汤家最先响应,名下的田庄种满了新粮,秋收之时,新粮的产量几乎叫人惊掉了下巴。
第二年的春耕,几乎家家户户都开始种起新粮。
安坝村自然也不例外。
原本苍山郡因为渭河行宫的修建,被搞得民不聊生,饿殍遍地。
是新粮的出现,让大家得以重新填饱肚子。
然而饥饿与被剥削的阴影深深地留在了大家的记忆中,以至于新粮如何丰收,第一反应都是紧紧藏在地窖之中。
若是纳粮,只交干瘪的麦子。
好在林开大人是永远向着他们的,从来也只拿麦子应付上头,对新粮的事绝口不提。
地窖逐渐被填满,他们吃饱了,身体养好了,逐渐有力气了,林大人便开始以村寨为单位,建起村兵队伍了。
起初,他们不太理解林大人为何这样做,直到战乱四起,各路强盗山匪蜂拥而出,他们终于明白了林大人的良苦用心。
朝廷都自身难保,就别指望朝廷剿匪了,他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保卫家园。
再后来,他们偷偷摸摸地自行在山中开矿、打铁、铸兵器。
林大人不知道从何处搞来名为钢筋的东西,与新式灰浆混合着,在他们村外建起了高高的围墙。
围墙之外挖起深深的堑壕。
堑壕之外是大片大片的陷阱。
最早的时候,陷阱底下埋的是尖锐的木刺。
武器充足后,木刺就换成了锋利的刀尖。
去年,林大人亲自带着一拨人来了, 又从村兵里头挑了些精锐出来,组成了一个名叫陷阱先锋营的小队。
陷阱里的暗器也随之换成了他从未见过的圆形物体。
在不久之后,他亲眼看到一批不知死活的山匪踏入陷阱,然后被炸得冲天而起。
残肢碎肉铺满了坑坑洼洼的土地。
蒋万以为自己早就对鲜血淋漓的尸体习以为常了,可那一次清理战场过后,他对着村里庆功宴上的红烧鲫鱼,硬是没下得去嘴。
过去六年间的种种在脑子里过了个来回,蒋万忍不住笑起来。
他笑自己还是天性胆小了。
其实他的命运、整个村庄的命运,早在那支古怪而神秘的商队入城之时,就已发生了变化。
他们能抵抗得住山匪与强盗们的一次次劫掠,在乱世之中为自己和家人圈出一片安宁之地,就能抵挡得住太川王的大军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