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两人相对站立，并没有人坐下，清风拂过发梢，初海注视着对面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外甥女。

“长大了。”

“舅舅还是一如当初。”

“哈哈。”

和自己妹妹样貌相似，性格却大相径庭的初灵，初海笑了笑，其中的苦涩只有自己清楚。

“你不必担心任何事，我今日叫你来，只是以长辈的身份嘱咐几句。”

“舅舅请说。”

不卑不亢的言语平稳冷静，并没有任何一点紧张拘束。

眼中倒映着少女的倩影，尤其是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容，竟和记忆中的那道身影重合一瞬。

“哥。”

虚幻的回忆转瞬即逝，失神，回神，发现现在他面前的人，是……初灵呀。

初海内心苦笑。

真是人越老，越容易回忆往昔呀。

“按照咱俩现在的立场，话说多了，可能会造成双方不便，我便告诉你一些我所能说的事。”

“你父母的离世和对你的抛弃，你应该都清楚，无非是当时的家族权力纠纷，明明深知莫言名与利，名利是身仇，可我们都迫不得已深陷于此，即便是你母亲因为生你要难产死后，你入赘的父亲也惨遭毒手。”

“而当时我不是族长，脱不开身，只能任由你被你母亲的贴身侍卫带走，流落街头，成为孤儿，故事老套，但事实如此，你应该听说过了吧？”

初灵微微颔首，眸光依旧平静。

“嗯，我知道大概，具体细节我就不清楚了。”

貌似是母亲性格活泼开朗，不拘泥于束缚，有着家里的地位，却不想承受这份地位带来的约束。

出去闯荡，结识实力一般的父亲，而结局自然是家族不同意了。

后来的是，初灵就不清楚了，只记得好像是不是族长的初海舅舅帮了母亲一把，再后来她就不知道了。

初海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年他不是族长，话语，权力都不够，而妹妹也不听话，活泼不算刁蛮，爱乱动，享受着她这个位置带来的一切，可家族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逍遥人生？没那么简单。

谁敢说自己能享受家里带来的好后，能毫无顾忌的出去，逍遥人生，快意恩仇，不沾染一点负面情绪的洗礼？

“名为锢身锁，利是焚身火，但这是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岁月本长，而忙者自促；天地本宽，而鄙者自隘；风花雪月本闲，而劳攘者自冗。”

“初灵，你是我的侄女，我欠你很多，我也无法弥补，家族之中，不经常与你相见，不表面照顾你，只能让你安心平稳孤独的过了这么多年，我希望你能谅解，这么多年，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看看，以及让千尘给你送餐，仅此而已。”

千尘的事作为族长，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可他能做的，真的很少很少……

初灵见初海脸上严肃愧疚的表情，轻轻摇摇头。

“舅舅，您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从来没有怪过您，而千尘的事，反倒让我谢谢你，因为他是我唯一真实拥有过的温暖。”

“是吗？”

闻言，初海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还有点庆幸，至少自己也不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呀。

“舅舅？”

“嗯？”

“我想知道什么是亲情？”

明明是最简单的问题，可初海眼中却掠过一抹愧疚和苦涩。

一个小女孩居然不知道什么是亲情，自己这个舅舅真的很过意不去呀。

终究是他这个舅舅不够格呀……

“亲情呀。”

“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感之一，倾尽呵护，依旧觉得不够，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孩子对父母的爱，既烦又喜，可当初的我们都不懂得珍惜。”

“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父母并不图你能报答什么，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就可以了，因为孩子是他们的延续，而所谓人类的传承树，就是由亲情所构建的。”

“我不知道其他父母如何，反正我那个傻妹妹和某个怀胎时动不动就以为要生了，手足无措的笨蛋，一定是希望孩子能平平稳稳的过一辈子，不需要家族，快快乐乐的走完人生的旅程。”

脑中回想起，自家妹妹，肚子刚大起来的时候，某个笨蛋呀，天天忙碌的，围着她乱转，生怕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尤其是快要生的那段时间，不眠不休。

要不是叫他实力足够，初海真怕这妹夫会不会猝死过去？

而眼下世界断层的搅局和千尘的出现，又何尝不是解开枷锁的最好方法呢？

“是吗？”

轻声呢喃，稍微出神，如品味一杯浓香的茶水，感受着话语记忆蕴含着的芬芳，令人流连忘返。

“多谢舅舅，那我走了。”

轻昂玉脖，初灵漂亮雪白的俏脸绽放一抹明媚的笑容，螓首微点，打算告辞。

今日能聊这么多，初灵已经很满足了，再聊下去，那些暗地的家伙要是乱说什么，初海这位族长，恐怕也会不好做了。

“嗯，多保重。”

说完这些，初海也轻松许多，瞧着初灵离开的纤瘦倩影，眸光慈蔼，用唯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低语：

“如果你再多露出点笑容的话，那真的是你父母最希望的样子了。”

慈祥的眸中倒映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如同十多年前，那位无所畏惧，背对着他，头也不会离开的少女。

“哥，我选择的男人，我会一辈子去守护，这是我的决定，无论结局。”

夜风吹乱发稍，花瓣飞扬远方……

望着少女的背影逐渐隐匿在黑夜中，初海不由露出一抹怀念欣慰的轻笑。

“真是很像呢。”

人生本过客，何须千千结，他已经做到他能做到所有了，虽然微不足道，但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