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翻涌,唐笑风莫名感到一丝凉薄,恍若悬立枝头的黄叶一般孤无凭依,下一刻就会随着萧瑟秋风湮没在红尘凡世间。
继而,血海滚滚如山倾覆,负压在唐笑风身上,其额头上不自觉地沁出一缕缕细汗,全身筋骨,如是深秋被寒霜压折的枯枝,禁不住,一川惊雷轻鸣。
唐笑风低眉掩眸,提掌成刀,右脚缓缓后撤,一临一撤,脚下青石如蛛网般寸寸碎裂,双脚深深陷入地面,一瞬稳如磐石。
“咦……”
血海中,忽而传来一声轻咦,红袍男子斜躺椅中,食指轻点杯中佳酿,屈指轻轻弹出,酒滴衍出缕缕清香,破空而去,抹抹轻雷惊蛰鸣,一滴酒,瞬间就是一柄剑,刺向院中的少年。
剑未至,剑气纵横,院中的青石地面,淌出一道道剑痕,溅起碎屑腾空,却在临近酒剑时化作青黑齑粉。
“嗬……”
酒剑及身,唐笑风轻喝一声,提手由下向上撩掠而出,如是一柄横刀撩斩而出。
唐笑风学刀数月,从未完整学过一套刀法;练刀练的也是刀法中最基础的东西,横、劈、撩、斩等。但每天从日出到日落,从风霜到雨雪,成百上千次的练习,唐笑风已经使这些最基础的东西融会成为一种本能,一种从拾人牙慧到高屋建瓴的精华。
所以,在酒剑临近眉心时,唐笑风临空的手掌,快速而准确地斩在酒剑气机最薄弱处,如斩实砸,像是一把铁锤重重砸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
唐笑风便要用锤,将眼前的酒剑砸上天。
手、剑相接,惊雷阵阵,空气如波浪般抖动不休,唐笑风身后的青桌椅、竹筐等杂物,如同朽木般瞬间化作碎片,门扉窗牖亦如同急雨打芭蕉般发出哗哗鸣响,不堪重负。而唐笑风抵着酒剑的手掌,则在剑气劲力之下,瞬间淌出殷红的鲜血,覆了手掌,掩了轻尘。
鲜血滴落的瞬间,唐笑风凭空临立的手掌猛然一顿,酒剑豁然前进一寸,一寸顿,一寸进,其脸色霎时苍白如纸,额际中央,陡然出现一抹血痕,于苍白间,若有红梅迎岁。
“砰、砰、砰”
血痕绽放,唐笑风大惊,眉心脑海巨痛如针刺,猛然间后退三步,一步负千斤,三步三惊雷,青石地面上顿时出现三个深达数寸的深坑。
三步后,酒剑化雾,消逝不见。
唐笑风面色苍白,喉头殷红猩甜。
“还算不错!”
血海一点点消弭不见,从屋内传出一声赞赏,携着几缕冷漠与酷烈。
唐笑风双眸微缩,望向屋内手捧酒杯的红袍男子,鲜血覆盖的右手垂落在身侧,微微颤抖,身体则微侧向前堂,双腿紧绷,若屋内的红袍男子有任何异动,他会第一时间向前堂逃去。
一滴酒水,一柄千秋之剑,唐笑风不认为自己能逃掉;但若想活命,前堂则是唯一的生路。
“你认识章然吗?”
红袍男子轻抿杯中美酒,无视唐笑风的小动作,笑问道。
“章然?“唐笑风一怔,随后站直身子,扯下一截衣袂裹住流血的右手,整了整衣冠,举步向屋内走去。有些事,不能说舍就舍;有些路,该走终究得走。
“请坐!”
甫一踏入屋子,红袍男子身上酷烈冷漠的气息便扑面而至,殷红的长袍仿似翻涌的血海般让人窒息;其本应优雅、温暖的笑容,在唐笑风看来,也尤显冷漠和无情。
唐笑风没有坐,而是望着自顾浅笑品酒的红袍男子,直截了当道:“阁下知道章然的消息?”
“边城的酒并不怎么好喝,太烈、太辣,却偏偏有那么多人喜欢,我也很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
红袍男子端起手中的酒杯,把盏轻嗅,说不出的轻柔与诡异。
对于红袍男子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唐笑风不可置否道:“志趣相投吧!”
“哈哈……志趣相投,说得妙啊!”红袍男子大笑一声,道:“对于我来说,边城的酒有些咸味,像血,你不觉得吗?”
这样的解释,出乎唐笑风的意料之外,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说实话,边城的酒的确不怎么讨人喜欢,但却有一部分忠实的拥趸,有人喜欢它的快意无双,有人喜欢它的粗犷豪情,有人喜欢它的波澜壮阔等等,但有人喜欢它如血的味道,这种答案唐笑风还是第一次听说。
也不等唐笑风回答,红袍男子继续道:“血如酒,酒入喉,方得人世杀千愁啊!”
酒如友,人相惜,怎么说也该是一幅高山流水知音相惜的画面,到了红袍男子口中,却变得杀伐凛冽和可悲可叹,使屋内的氛围顿显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