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此多娇,代代有英豪。
有武者,御风揽月,我自逍遥一醉;有文者,提笔流芳千古句,胸中自有安天计;有兵者,将百万雄师,争天地风流。
这个天下,有江湖草莽,有庙堂贵胄,秦皇汉武过往事,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屋子里,微微清寂,却是汹涌激荡的气象万千。
“都督严重了。”少顷,楚倾幽淡淡开口,却是转移话题,道:“都督,可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唐书城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夸赞,显然是赞同她的观点。她先前所言,仅是根据现有一点信息的推敲猜测,兵法之道,在于策,在于谋,但所有的计谋与策略,都建立在信息的基础上,而不是凭空臆想出来的猜测。
她懂,唐笑风懂,棠无愁懂,在座的所有人都懂,所以,这个从军几十载,黑发岁岁渐白首的西流都督,自然不可能不懂,他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有这么说的理由。
“别的不敢说,但这次主持攻城的人绝非慕容龙城。我和慕容龙城打了几十年交道,他的性格,用兵特点,我虽不敢说了如指掌,但也算知道不少。北莽大军南下西流,未及攻城前,行军慨然有度,铁甲若洪流,磅礴大气,稳如山峦,无懈可击;计设无愁、穿云,金帐、龙城为主,黑水为辅,谋之以十分,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龙蛇、横刀两军两万人,仅余寥寥数人逃生,这些自有慕容龙城的影子,据无愁所说,他也的确看见了慕容龙城。”
提到薛穿云和死去的龙蛇、横刀将士,棠无愁的眸子,倏忽黯淡了几分。
唐书城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眸光灰暗的棠无愁,道:“无愁,你有没有想过,穿云为什么死了,而你,却还活着?”
闻言,棠无愁一愣。他犹记得,薛穿云是隔着数十丈远,被慕容龙城一拳轰碎丹田脏腑而死,那一拳之下,围绕在薛穿云身边的数十名横刀精锐甲士,也都碎成了齑粉。薛穿云死的很简单,却也很惨烈。
既然慕容龙城可以挥出一拳,当然可以挥出两拳,三拳,他可以杀了薛穿云,自然也可以轻松杀了他,毕竟他的武道境界,和薛穿云相差仿佛。但偏偏,他活了下来。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以为是兄弟们用自己的命,换了他一条命。但现在看来,事实却并非如此。
“是…是慕容龙城故意放我走的。”棠无愁的眼神愈发黯淡,就像是一汪短缺了源头的死水,有惠风波澜,却了无生机。
唐书城摇摇头,道:“无愁,你活着,是因为慕容龙城想让你活,想让你给我们传递一个讯息,他确实到了西流关。”
“但…无论什么原因,故意也好,无意也罢,活着,总比死了好。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谢都督,我知道该怎么做。”
棠无愁点点头,清风卷起素衣,几分浅凉与凄苦。
唐书城走到窗前,云层中落下的缕缕微光,滑落在他斑白的双鬓间,如染了一层霜华:“不过,从这几天攻城的情况来看,急切,莽撞,以命填城,虽循兵法之道,但却太过拘泥于章法,细微处有一种生疏窠臼之感,不若慕容龙城的老练毒辣,行军用兵间不着痕迹。”
“再者,从我军斥候搜集的信息看,慕容龙城已有十数天未曾露面,基本蜗居于大帐之内,即便偶尔出现,也有大量龙城军卫相随,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看不太真切。慕容龙城已是逾七境沧海的宗师高手,有半步圣人之能,除了寥寥数人外,这世上又有谁能威胁到他?况且还是在北莽军营之中,就算是大先生亲临,也不见得能杀了他,又何须重兵保护?”
“所以,我相信,慕容龙城已经走了,北莽营帐中的那个人,不是慕容龙城,至少指挥北莽军队攻打西流关之人,绝不会是他。”
“那都督心中可有决断?”楚倾幽问道。
唐书城皱眉头:“从这几天攻城的情况来看,骄而不燥,急而不慌,涩而不艰,有章法套路,有兵法韬略,但在某些地方,太过于拘泥套路章法,不太像沙场百战老将,以我的判断,他应该师从某个兵法大家,熟读兵法韬略,但却从未上过战场,属于纸上谈兵一类的人。”
“都督的意思是说,对方只是一个未上过战场的小娃娃?”魏破关大吼一声,一掌拍在旁边的木桌上,整个木桌在无声间崩散为碎片。
“老魏,你这么激动干嘛?”半躺在椅中的薛小刀白了一眼魏破关,在碎片迸溅的瞬间,左手轻挥,碎片木屑纷纷拢回,集聚在一起。
魏破关嘿然讪笑一声,摸了摸鼻子,返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