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好久不见。”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听到那声“老爸”时，酒叔的心还是揪了一下，紧接着是一阵阵心悸，仿佛突坠山崖。

“真的是你啊，启明。”酒叔停下脚步，遥遥望去。

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源于父亲对儿子骨子里的威严，他还是用一种老子来了的口气开启了第一声问候。

银白色的月光下，画着小丑妆的王启明勾起鲜红的唇角：“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老子忘了谁，也不能把自己儿子忘掉啊。”酒叔点起一根烟，火光照亮了他强装淡定的脸，“但你离开老子之后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老子有愧啊！”

“老爸，你还是这样的自信。”王启明笑了，“当初，正是因为你的自信，我才变成今天这样啊。”

酒叔深深吸了口烟，浓烟入肺，似火在烧：“老爸当初不该那么做，不该拿你去冒险。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算再恨我，也该回家看看啊。”

“我没有家了。”

“混账！有老子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听啊，多么不可理喻的笑话啊！”王启明伸出双臂大笑起来，“明明是你毁了那个家才对啊，这才多少年啊，这么快就忘了么？还是说……你从来没觉得是你毁了这个家？”

沉默。

酒叔沉默了。

王启明说的没有错，是他毁了这个家，是他让这个家支离破碎。

如果他再认真一点，王启明不会吞掉符咒物。

如果他不那么自以为是，王启明也不会被审判官侵占。

如果他再强大一点，七年后，审判官也不会突破狱门黑绳的封印，那场坠机事故也不会发生，这个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想过重新开始，再把家建立起来，可他感觉不到生活的意义，世界失去了颜色，就好像人间唯一的精神寄托瓦解了或者说他最宝贵的东西被夺走了，每天都浑浑噩噩，染上了喝酒抽烟的臭毛病。

看着那些儿子留下的玩具、衣服，听起别人谈论起孩子，那种无法忍受和解释的痛就会麻痹他，他好像失去了幸福和快乐的能力。

不过坚强又善解人意的妻子在某天深夜对他说，我们再要个孩子吧，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或许称不上最好的男人，但是我选择和喜欢的男人，我会坦然地接受你所有的好与坏。

是妻子给了他重拾人间烟火的勇气，一年后，王启航出生了。

但妻子本就虚弱多病的身体终没能扛过去，在王启航出生的几天后去世了。

他想要重新建立起来的美满家庭，就这样在妻子离世的那个夜晚破碎了。

无论他日后如何努力拼凑、努力挽回，那个他所期待某个东西，都不可能再趋于完整。

而十六年后，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启航也走了。

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失败透顶的男人。

他试着去接受、试着去和自己和解，说到底都不过是无能的逃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