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花朝节至,五更鼓时,黛玉便早早起床,一切收拾妥帖后,先是祭奠亡母贾敏一番,随后忍着悲痛写了一篇祭文:
“念及先母,生我艰辛,长我育我,抚我慰我,顾我复我,至于成人。欲报恩德,遽然仙化,呜呼哀哉,火焚五内,语诉眶流,吾母有灵,灵存万古……念慈在慈,此心不越,有生一日,皆报恩时,后有言陈,与日俱长。”
南宋之前,子女生辰,不仅不可庆祝,还要思念自己的父母,作哀戚状,以感念父母生育子女之不易。
南宋时朱熹为母祝寿,开了先河,后经诸多演变,流传至今,开始为长辈、子女庆贺生辰,不过也不在生日当天庆祝,一般会隔个两三天。
若是父母提议为儿女庆贺,则没有这种忌讳,但若是双亲过世,则不可庆祝生辰,而要托寄哀思,以报答父母养育之恩。
林黛玉悲痛不已的焚烧祭文,期间思及亡母,垂泪悲泣,哀伤不止,经李嬷嬷,紫鹃等人劝慰良久,方止住眼泪。
收起哀思后,复又到林如海书房,感谢其父对她的养育之恩。
林如海看女儿神情悲戚,担心女儿悲伤过度,忙劝慰道:“你能有此心便可,今日为父为你庆贺芳辰,便是希望你能无灾无病,平安渡过今后每一个生日。”
林黛玉听后忍着眼泪,点头道:“黛玉不会辜负父亲的期待。”
“莫要感怀,否则便违了为父的本意,一会儿你邀请的客人就要到了,好好招待她们,莫要失了礼数。”林如海劝慰道。
林黛玉擦干眼泪,忍着悲意道:“父亲放心,黛玉不会失了礼数。”
“嗯,你去吧,等晚上为父再为你庆贺。”林如海吩咐道,将白天的时间都留给了黛玉自己支配。
林黛玉从其父那里出来后,思及一会要招待客人,便收敛起悲伤的情绪,想到陆璟主动揽下稼轩斋的布置工作,心中有些期待会布置成什么样,便前往稼轩斋查看。
紫鹃一边摆弄着水果点心,一边笑道:“这里布置的真好看,真难为姑爷从哪找的这些花,看着都稀罕的紧,好多听都没听说过!”
“哎呦,紫娟姐姐这就开始改口叫姑爷了!”红苕调笑道。
“去你的!”紫鹃笑骂道:“我就不信姑娘嫁过去之后,你不叫姑爷!”
“呵呵,我可不像你,姑娘还没嫁过去的呢,就开始改口了!”红苕笑道:“不过说起来也是,若非姑娘过生日,咱们也没眼福见到这么好看的场景,跟仙境似的。”
“就是,当初我在国公府的时候,也没见到过这么多好看的花。”紫鹃笑道:“贵妃省亲那次,那园子里虽然也是繁华似锦的,可比着咱们这还是差远了。”
红苕听紫鹃说起贾家,便问道:“姐姐是怎么想的,姑娘都说要把卖身契还给姐姐了?”
紫鹃不像她们自幼卖身进林府,家里也没什么人了,这才跟着姑娘陪嫁,紫鹃家是京城的,家里又有爹娘,姑娘都说要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了,她也不要,非要跟着姑娘,当个陪嫁丫鬟。
“我就想一辈子跟着姑娘!”紫鹃笑着回道,原本只是想一心一意的伺候姑娘,等姑娘出嫁了,求个恩赏,便出府嫁人去。
只是随着黛玉待她越发恩重,她心中感激,便打定主意一辈子跟着黛玉,这次跟着陪嫁过去,也是担心黛玉嫁过去后,身边没个用的顺手的人。
红苕点点头,姑娘待紫鹃和她们不同,紫鹃对姑娘也一直尽心尽力,听到紫鹃这么说,也不再追问,而是问道:“我听陆姑娘说,外边的戏班也是姑爷请的?”
“呵呵,你这小蹄子,这不也叫姑爷了!”紫鹃笑道。
“呸,都是被你害的,让我也跟着叫起来。”红苕脸色发烫,不好意思的说道。
紫鹃看红苕脸色发红,知道她脸皮薄,也不再玩笑,继续说起戏班子的事:“是啊,那天陆姑娘还亲自跑过来和姑娘说这事,听陆姑娘说姑爷请的是京里最好的女班呢!”
红苕忍不住的感慨道:“姑爷待姑娘真是尽心尽力,姑娘这还未过门呢,就考虑的这么周全,姑娘要嫁过去了,还不得对姑娘百依百顺的!”
“就是,想必姑娘也正偷着乐呢!”紫鹃笑道。
林黛玉带着香巧来到门外,听到她们聊天,原本不欲理会她们的玩笑,不曾想听到她们后边越说越不像话,尤其是听到两人那一声声姑爷叫的,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忙走进屋子里羞骂道:“你们两个小蹄子,乱嚼什么舌根子,不好好的做活,倒是在背地里编排起我来了。”
紫鹃和红苕两人听到黛玉的声音,心中一惊,忙转身看去,看姑娘脸色羞红,忙笑嘻嘻的向黛玉赔不是。
林黛玉听着她们的娇俏笑声,脸色越发羞红,正想赶她们出去,蓦然看到屋内的景象,瞬间被惊艳到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中央一颗八尺高花树,树身成亚弧形瓷瓶状,最下层用白色花瓣包裹,中腰是一圈粉色花瓣分隔,中间仍是白色花瓣围绕,上腰半弧处是粉色,像一个粉色瓶颈,顶上由一束束红粉相间的花束组成,条条绿绦垂下,点缀着二三花朵,犹如垂柳,地上散落点点花瓣。
正面墙上是绿叶和花瓣拼凑成一个爱心,其中有四个字:生日快乐。
十二主花:玉玲珑,金盏银台,双染红娟花,烟萝叠纹梅,胭脂雪里梅,粉色风卷梅,浅墨结香兰,蟹爪美人莲,西施红踯躅,红酥浮云掌,结香长春花,水波玉兰花。
分别依托三面墙而陈列,其间高低错落,星罗有序的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花木,其中有仙客来,杏花,迎春花,风信子,梨花,山茶花等,或做成盆景,或插入花瓶,凑足了百花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