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陆璟陪黛玉用过早饭便来到外书房,将这半年来整理的《忠节拾遗补缺》又审查一遍,确定没有犯讳的地方才装订成册。
这半年来他主要补充了七十二个人物,为每个人物都做了传记,其中就包括姽婳将军林四娘。
紫鹃服侍完黛玉后,便将晴雯叫回她自己的卧房,将昨夜陆璟看到睡鞋,问起因由,以及说要替她医脚的事都告诉了晴雯。
晴雯听了先是一愣,随后便泪如雨下,啼哭不止。
紫鹃见此顿时慌了神,忙劝道:“你若是不愿意也没什么,我自会向老爷禀明,老爷也是为你好,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
晴雯正哭的泣不成声,听她这样说,忙不停的摇头,随后便扑到紫鹃怀中痛哭起来,良久方止,然后擦着眼泪,感激的对紫鹃道:“好姐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姐,我永远不忘你的大恩。”
言毕便找出剪刀,坐在小椅子上,将脚上的腿带、饰裤、弓鞋、布袜,一层一层的解掉,然后又拆掉裹脚布上缝的针线,一层一层的慢慢解开缠在双足上硬布。
足足解了两炷香的时间才解到最后一层,她咬着牙强忍着疼痛将最后一层撕下来,瞬间便是一片血肉模糊,露出一双小约四寸、状如菱角的裸足,两只脚除了大脚趾外的其他脚趾都被压到脚掌之下。
紫鹃看的过程中就已经在不停的流眼泪,如今更是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忙紧紧的抱住晴雯不停的安慰,她原本只是听说从未曾见过,一直也未有太多感触,直到此刻亲眼见了才发现缠足的痛苦。
晴雯强忍着疼痛,笑道:“没事了,我以后再也不用忍受这种疼痛了,姐姐不知道,我晚上睡觉时这两只脚就像拿炭火烧着一样,每夜都会疼醒几次,尤其是现在天热,更是涨得难受,烧得厉害。”
紫鹃哭泣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解开,都怪我没有早点发现你受的苦,要是我早点和老爷说了,你就不会白遭这么长时间的罪。”
晴雯听到此话,不禁又淌下泪来,安慰她道:“不怪姐姐,当初裹脚时,我半夜痛的厉害,就解开裹脚布,但每次都被李嬷嬷发现,她就拿着鞭子抽我,后来打的多了,即便再疼,我也不敢再解开了,老太太就是看李嬷嬷调教好我了,才把我给了宝玉。”
“姐姐不知道,自从去年我进了咱们府里后,比着在贾府时已经好多了,裹脚最疼的是裹尖、裹瘦、裹弯,我如今只到了裹瘦,自进了府,我看也没人再逼着我裹脚,就没继续下去。”
紫鹃听她这么说更加心疼,忙道:“我这就去找夫人回明白,再让人去请大夫过来,你这些天就先养病,我替你服侍夫人。”
晴雯忙拉住她恳求道:“好姐姐别,我不想让人看到我赤脚的样子。”
紫鹃安慰道:“你先把脚包起来,我先去回了夫人,然后去问问英莲姐姐,我昨个听老爷说,英莲姐姐当初也人强迫裹脚,老爷救她出来后,才找大夫医治的。”
晴雯听后含着眼泪点头应下,紫鹃又安慰她一番,然后才去回了黛玉,正好英莲在陪着黛玉叙话,紫鹃便一块说了。
黛玉听后忙命人去请一个女大夫回来,然后就和英莲、紫鹃一道来看晴雯。
黛玉只看到染血的裹脚布,就不敢再看晴雯的裸足,忙嘱咐她这段时间不要做活,先将脚伤养好再说。
英莲深知这种痛苦,顿生同病相怜之心,不停的安慰晴雯,还露出自己的脚给她看,告诉她可以医好,早几年自己的脚就不痛了,虽然跑动跳跃时仍有些不便,但平常走路都没什么问题。
晴雯听到英莲的话深受鼓励,对以往很少有交集的英莲也生出亲近感激之意。
黛玉虽然一直听说缠足之事,但从没真正见过缠足之后的样子,现在只看到英莲的脚就扭头不忍再看,强忍着不适安慰两人。
心中既对她们的经历感到心疼怜惜,也暗暗愤怒,不明白女子足小有何佳处,竟举世趋之若狂,导致如今裹脚之风大行其道,又想到前朝逸事中多有记载,那些酸腐文人常以女子的小鞋行酒,更觉胃中不适,同时暗暗庆幸夫君没有这样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