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与她对视，片刻后，伸手，提起旁边的毛笔，慢慢地蘸了墨汁，一边随手写下，一边笑问：“为了苏家那些人，你竟愿意走到这一步。”

苏妙青看他写下的字，抿了下唇，道：“如你愿为花云做任何事，他们是我的家人。”

花朝的鼻尖顿了顿，片刻后，嘲弄一笑，阴阳怪调道：“家人？拖累还差不多。”

苏妙青知他心头有恨，也不与他争辩。

看他将身契拿过来，仔细瞧清楚上头的条款之后，伸手。

花朝眉梢微挑，将手里的毛笔递给她。

苏妙青提笔便要落下，却在笔尖将要落在落款处时，骤然停住。

抿了抿唇。

可眼前又倏然浮现血泊中的阿爹，那些生死难料的苏家人。

——她本就已沦为罪奴，如今不过债多一条。只要能救苏家人，她还要矫情什么呢？

轻呼出一口气，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直盯着她的花朝勾起唇角，将柜台上的印泥推到了她手边。

苏妙青这一回再无犹豫，按下了手印。

桃花眸一弯，花朝笑了起来。

苏妙青搓了搓手指，问：“以我如今的身份，你如何能将我做奴籍？”

她已是罪臣之后，官家之奴，花朝敢拿着她的户籍去衙门，立时便会暴露。

花朝却笑着拎起那卖身契，看底下苏妙青娟秀小巧的签字和手印儿，慢悠悠道：“这个就不必你操心了。”

苏妙青不再追问，继而道：“天牢失火是怎么回事？”

花朝瞥了她一眼，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道：“自然是有人想要莫家那位世子爷的命。”

苏妙青皱了皱眉，“花朝，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花朝转过身来，歪着头看她，片刻后，道：“一人的命，那么多人想拿，自然就能进刺客，也能失火，还能……”他弯了弯唇，“杀人取命。”

苏妙青听明白了，昨晚天牢去杀莫奕寒的竟不止一批人！也不知何等凶险！

微皱了皱眉，又问：“宁世子伤势如何？”

这一回，花朝却并未回答，只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她。

苏妙青默了下，道：“我欠他一条命。”

花朝的眉梢再次轻微一挑，懒洋洋笑道：“也是，才被挚爱毁了婚抄了家，哪能那么快就移情别恋？又不是那等没了男人就活不了的贱骨头。”

“……”

这话说得实在不干净，苏妙青皱了下眉，没有应他。

花朝这才说道：“李锦荣伤得最轻，还能好端端在宫里头骂人。沈默煜么，烧伤不重，却被刺客在肚子上扎了个窟窿，救出来的时候，血几乎都流干了，就剩一口气儿吊着。今儿个一早的消息，还在救着呢。”

苏妙青隐隐讶异——沈默煜也遇袭了？这些刺客莫非是无差别袭击么？

低声道：“最好治不了。”

花朝募地抬眼看她，片刻后，‘噗嗤’笑出了声，一张菱唇都弯成了花儿，心情极好地说道：“都说医者仁心，青儿，你这心思可真歹毒。”

青儿？

苏妙青转脸，顿了顿，想起自己如今已是他手里攥着的命，他自是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抿了下唇，道：“难不成我还要跪菩萨求他平安？我脑子有疾不成？”

“哈哈哈！”花朝仰头大笑，一张花面容，端得是盛艳逼人。

笑了许久，才翘着嘴角看向苏妙青，道：“至于莫奕寒，他被大火吞噬，救出来时，全身都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