痨瘵。

云舟低下头，思忖一番。

这病放在她从前那个世界，已经不足为奇，就是肺结核。

然而在这里，患了痨瘵，基本就是无治的病。

她示意侯云贞坐下。

诊脉之后，她更加担心：

耽误的有点久了，肺上的病，现在已经影响到了肾与肝，脾也有受累之势。

邪气入脏，已经很难治。

何况还累及三脏！

“我的病，很多医家见了都不收治，最多也就是开些草药延缓。”

久病成医，侯云贞见云舟久不言语，他缓缓开了口。

“也不是完全无治。”

云舟不再看侯云贞。

她有了一个想法，就不知道乳母一家是什么打算。

她向乳母看过去，还是先从乳母这里下手比较好。

“乳娘，小五父亲这病却是个富贵病。”

云舟只说这半句话。

“王妃，此话怎讲？”

乳娘看着自己快要倒塌的土房，十分不解。

“染了痨瘵的人，身懒不爱动，喜食肉蛋荤物，医家还常常嘱托多养勿疲累，可是如此？”

云舟直言。

此话一出，侯云贞与乳娘二人点头不迭。

云舟四下环顾，欲言又止，却端起茶杯，兀自喝水。

把个乳娘两口子等的心焦不已。

“王妃的意思是？”

乳母担心自己男人，急忙接口问道。

“住在这里，只怕病家难以医好。”

云舟说了出来。

乳母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出声；脸上的悲戚之色，越发难掩。她转脸看向自家男人，他惶恐不安的扭动身体，一脸愁苦。

“我的命怎生这样苦！”

乳母忽然泪崩。

她索性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侯云贞走过来，轻抚她的后背，低声劝解：

“他娘，别哭了，总归是我不好。拖累了你。”

这样说着，侯云贞也抹起了眼泪。

院子里站着的小姑娘拉着弟弟，也挤挤挨挨的走到侯云贞跟前，满脸的泪。

小青不解地看向主子，却并不说话，只垂头等在一边。

云舟也不拦着。

这样清苦的人家，再遇到一个要花大钱还不一定能医好的病人，实在是难！

她站起身，在小院里来回走了几步，对小青招招手。

主仆二人小声说了几句，小青喊了车夫出去了。

院子里哭声渐弱。

最先缓过劲儿来的是乳母，她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又拍了自己男人一把；

侯云贞也转醒过来，慌忙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往屋子里去了。

乳母不好意思地瞧向云舟：

“让王妃见笑了，我们小门小户，没什么规矩。”

云舟看乳娘两只眼睛红肿肿的，心下不忍。

却也不想拿那些虚浮的言辞劝慰她，一时间，主仆二人就这样对望着。

“今日劳烦王妃跑这么远的路过来瞧病，这诊费就从奴家月钱里扣除吧。”

乳娘低着头，脸上一片羞红。

云舟不语，她看出来，这乳娘是懂得人情世故的明理人。

若是她一味努力卖惨，云舟倒是真的会低看她。

“奴家知道王妃很作难，他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们看过的医家不计其数，其实我早知道他这是医不好了；

不过是不甘心——他才33岁，两个孩子都这样小。”

乳娘一口气说出了心里话，很是痛快。

“就不治了吧！”

乳娘接着说。

话音才落，又是一脸的泪，她掩唇抽泣。

“他娘，这话我早就想说了；我这一身病，挣不来一个铜板，还把家里掏的空空的。我……对不住你……”

侯云贞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唯唯诺诺站在妻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