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军卒头领躺在泥泞中四肢抽动个不停。却强自睁开眼,看着他的侧脸,手指微动,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手脚一阵不听使唤。
两人就这样静静躺在烂泥地中,许久之后都不曾动过。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定格。山间的野花正蕴育着芬芳,跳跃的雨滴如海豚般歌唱,林间微湿的寒意浸润着他的心房,脑中的嗡鸣在不断回响。他的记忆从未如此清晰过,他姓殷,他叫殷空!
靠在树干上的平鸢翎感受着全身一阵乏力,看着他直如同个死人般躺在原地,不禁一脸难言之色。
——他胸前的那道贯穿伤是如此清晰。
就在他以指间血液糊住对方眼睛的那一刻,因为他的松手,对方的长剑同样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的意识正在陷入黑暗,早已被血水浸染透的水潭透着一股异样的颜色,那是妖艳的红。他就这样一动不动躺在水潭中,似乎在等待着他人生的最后一刻。
......
雨停了,勉强恢复些许力气后,殷空晃晃悠悠爬起身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看向地上尸首。
现场有片刻的沉寂,他才开口道:“你不是恨那些人,你是恨你自己的无能,你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你的家人。你恨自己没能带给她们更好的生活。”
他不需要对方答复,对方也不可能答复他。殷空深吸了口气,撕下衣衫缠绕在双手指间,便走过去将平鸢翎抱起。
他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前一刻,本来他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就在他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他身体中潜藏的那股力量却是犹如激流般灌入他的四肢百骸!他的胸腔开始急速收紧,他的心脏开始有力的跳动!
这是,长生结中的药物!仅仅是一瞬间的呆愣,殷空便反应过来,他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如今他身上足以致命的伤势都在药物的治疗下消失无踪。但外伤依旧存在。而且体力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恢复的。
感受着他蹒跚的步伐。平鸢翎有些迟疑地打量着他,随后将目光看着他手上伤口。“你的伤......”
“皮外伤,不要紧。”殷空摇了摇头。他手上的伤仅是划破些皮肉,胸口在药物的治疗下,已经无大碍,唯有肩上的伤让他不时泛着痛楚之色。
平鸢翎却是不信。刚才殷空胸口的那道伤口她看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就这片刻间便消失无踪?不过她知道殷空不愿解释,便也不再追问。
刚走没多久,殷空却是突然转头看向远方。
此时刚才逃跑那人正捂着肩膀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只因为一行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领头那位眉目清朗的锦衣男子挥动着手中折扇,笑着看向他。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那人嘴唇翕动几下,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对方似是知道了什么,顿时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向对面挑了挑下巴。
跟随的四名护卫中一人看懂了他的意思,顿时狞笑着向前走去。那人察觉到不妙,转身就开跑。
那护卫立时追了上去。
锦衣男子已经懒得再去看逃跑者的下场,直接向着殷空所在方向挑了挑下巴。
“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见殷空看着远方不动。平鸢翎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殷空凝眉道:“有人过来了!”
那一行人明明隔得较远,但却速度极快,只见对方脚尖一点,便如同一缕柳絮般飘出十数丈远。就连那三名护卫也不曾落下半步,明显修为不低,不过呼吸间便已经在拉近二者距离。
殷空明白现在想跑已经是来不及了,所幸将对方放下。
就在平鸢翎暗自疑惑间,对方一行人已经隐隐约约出现在二人视野中。
还未到近前,锦衣男子便一边挥动折扇,一边高声吟道:“人生一世何安平,苦海无涯妄作舟。去岁一别,如今已是八月有余,不知平家小妹一向可曾安好?”
话落,一行人已经落到二人身前。对方并拢折扇,将目光落在平鸢翎身上,一脸笑吟吟之色。
平鸢翎冷冷盯着他道:“我好不好你看不到吗?”
那人哈哈一笑。
“看来平家小妹你尚算安康。既如此,不如就让为兄送你最后一程。也好让平小妹你早登极乐。如何?”
平鸢翎目光不变,话中同样平静。“刚才那些人都是你指使的?”
对方笑着道:“既然明白了,平小妹你又何必多此一问?”男子一脸写意中,又不泛些许玩味之色。“要是在别的事情上,平小妹你也能这般聪明就好了。”
平鸢翎闭目片刻,才睁开眼来。
“此事与他无关,还请世兄不要牵连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