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府在毛文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缩兵力,从而突然间,日渐紧张的局势,在一夜之间恢复了平静。毛文龙势力的沉寂让人始料不及也摸不着头脑?
但毛文龙显然是这次角逐势力当中,得利最多最大的。他的实力无疑也是最强大,朝廷又因实在抽调不出兵力前来征讨,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农民军也不敢轻易招惹毛文龙,两方势力对他都有顾忌。所以,在毛文龙突然收兵不再扩张地盘之后,无论是朝廷军还是农民军,都松了口气。
三方势力也暂时处于三足鼎立之势,谁也不敢轻易挑事,最终形成了互相制约的情况。倒是让河南府平静了下来,不再有大规模的战争出现。
毛府议事厅里,毛文龙与洪承畴在听着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哭诉。此人名为叶彦,乃是徐州当地人士,他一家老小在此次河南大乱中遭受波及,家人不是病死便是被强盗杀死,还有饿死的。如今就只剩下叶彦与他的妹妹叶英。
兄妹两人今日能够来到这里,还要从陈继盛被这兄妹所救说起。
陈继盛奉命在徐州坐镇,指挥兵马对外扩张,并守护徐州的安全。他当日从叶县向毛文龙禀报了现况之后,带着四个亲卫连夜赶回徐州。
在路过一山林时,不幸被一伙强盗埋伏,此伙强盗一百余人,其中居然不乏高手。陈继盛不幸中了埋伏在先,四个亲兵死了两个。
余下的两个也是在掩护陈继盛逃走的时候牺牲,而陈继盛最终也是身受重伤才杀出重围,逃得一命。然而由于伤势过重,他在逃出重围之后不久,便晕死在一小村庄外。
所幸刚好碰上逃亡中的叶彦兄妹,被救之后,陈继盛立刻引兵前来围剿强盗,重兵包围之下。强盗一百余人全部被杀,一个不留。
而后,陈继盛为了感谢叶彦的救命之恩,本想报答于他,给了许多的金银与粮食。最终却被饿殍一样的叶彦兄妹拒绝,叶彦兄妹本就奔着叶县而来,他们也听说叶县在毛文龙的治理下,没有战争更没有饥饿,这里犹如天堂一般。
陈继盛在得知叶彦兄妹的意愿之后,他自然是豪爽的答应为两人安排。毕竟这对于陈继盛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安置兄妹两人来叶县安家而已,陈继盛只需举手之劳。
可当叶彦见识到叶县的繁华之后,他忽然请求陈继盛让自己前来面见毛文龙。于是才出现眼前这一幕,毛文龙与洪承畴看在陈继盛的面子上,接见了这对兄妹。
毛文龙出于感恩兄妹两人救了麾下大将一命,对叶彦兄妹二人以礼相待。在见面行了大礼之后,毛文龙便直接赐座于两人。
叶彦是一个普通的村夫,本来就有些紧张的他,被毛文龙这样以礼相待之后,他更是显得急促起来。本来他心中有万千事情要向毛文龙倾诉并请求毛文龙的帮忙,可这会一紧张倒是说不出口了。
倒是他的妹妹叶英,虽是一个女流之辈,也只有十七岁而已,但却颇有英气,她见自己的哥哥开不了口,便替哥哥禀道:“总兵大人,我们兄妹都是来自徐州城外十里之处的叶家村人。此次我们兄妹两人甘愿冒险前来叶县,却是因为我们乃是受全村五百人之托付,请求总兵大人救我们全村村民于水火之中。”
叶英忽然起身,然后又重重的跪在毛文龙的面前,叶彦见了也赶紧跟着跪下,然后才哭诉道:“我叶家村本也是方圆百里之大村,鼎盛时期村民人口达到三千余人。但因为连年的灾荒以及兵祸,又加之强盗越来越频繁的劫惊,才导致如今只剩五百余人。”
毛文龙见两人跪下之后连连磕头,生怕他们把头给磕破,立刻给陈继盛打了个眼色,拉起两兄妹。然后才温和的言道:“你们是希望我把你们叶家村的村民送来叶县是不是?本来这是不可以的事情,但看在你们救了继盛一命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请求。”
天下百姓千千万,以目前叶县的能力,还要保障大军的靡费,毛文龙根本就顾及不过来。在不是力所能及的时候,他绝不会当什么烂好人。
令毛文龙意外的是,叶彦居然在听了毛文龙的话之后,他先是摇摇头后又点头言道:“叶彦多谢总兵大人的好心,可我们叶家村有祖训,不能白得别人的好处。所以我们村子里的村民绝不会离开叶家村,我们有手有脚,也能够依靠我们的智慧生存下去。”
“嗯,那你是要求我何事?”毛文龙眼神一亮,刚才看叶彦的表现,觉得应该是一个懦弱的人,没想到这一说起自家村子的事情来,这家伙却是如此的硬朗。
“这是一个有骨气,有原则的人。”毛文龙心里暗付一声,对于叶彦的印象有所改变。
“请求总兵大人派兵扫除我们村子外的盗匪以及徐州城内的官匪!”
叶彦忽然变得很是激动,他眼里满是仇恨的光芒,咬牙切齿的说:“盗匪每次前来劫惊我们善能组织村里的青壮抵抗,但为此我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如今村里的青壮十不存一,五百余人的村民只剩不到五十青壮年。”
说到这里,叶彦满脸的悲痛之情,他停顿了片刻,收拾了涌动的情绪,稍微平静之后才继续言道:“可这些我们善能忍受,最不能让我们忍受和把我们逼进绝路的是那些官老爷。”
看到叶彦要哭诉那些官老爷,毛文龙立刻意味深长的望了眼身边的洪承畴。果然,见他老人家脸色变幻不定,毛文龙心里暗笑,开口对叶彦言道:“说说,这些官老爷都是怎么把大明的百姓给逼得走投无路,才起来造反的。”
毛文龙的话犹如针扎一样的刺在洪承畴的心上,倒不是讽刺他有多坏。而是他从开始掌权到在剿灭农民军时,他都是奉行着先杀再抚。
这本来没什么,毕竟屁股决定了立场,可那是他身在朝廷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不会心里不安。然而,此刻的他已经把屁股挪到了百姓这边,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得为以前所犯的‘过错’承担后果。
洪承畴的脸色阴晴不定,可他并没有打断叶彦说下去的意思。其实他也从未真正了解过百姓的艰辛,今天正好可以借着叶彦这一对兄妹彻底的认知一下。
叶彦得到了毛文龙的肯定,他显得淡定了许多,稍微组织一下语言,然后便言道:“朝廷编制十户为一甲,十甲编为一里,这是从立国之初便一直奉行着。但如今因为连年的天灾以及人祸,无论是里还是甲都已经十不存一,人口锐减,自然不可与国初相比。”
“然而人口减少了,税赋却不见跟随减少,反而变本加厉的要求我们一甲剩一户的情况下,这一户就必须得为其它九户负担所有的税赋。如此递增上去谁都受不了,可就是这样显而易见的情况,那些官老爷就装聋作哑,权当没看见。他们只收钱粮根本不管百姓的生死。”